清明,林棠的数学试卷上画满了辅助线。
铅笔尖在纸面划出细痕,像一条条通往彼岸的桥。她盯着最后一道几何题,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辅助线画错了,交点在这儿。”
笔尖一顿。
林棠猛地抬头,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雨丝斜斜地划过玻璃。她眨了眨眼,低头看向草稿纸,原本错误的辅助线旁多了一道红痕,仿佛有人握着她的手修正。
“学累了就去河边逛逛。”那声音又来了,带着陈也特有的懒散笑意,“我在那等着你。”
林棠放下笔。
陈也的房间保持着她离开那天的模样。
床头柜上摆着半瓶抗癌药,衣柜里挂着那件黑色皮衣(袖口还沾着台球馆的粉笔灰),书桌上摊开的速写本里全是林棠——写作业的林棠、吃面的林棠、在怀安河边发呆的林棠。
黑白照片里的陈也挑眉看她,嘴角噙着痞气的笑,仿佛下一秒就要说:“累吗?”
“我不累。”林棠对照片说,手指抚过相框边缘,“但如果你在,我会更开心。”
窗外雨声渐密。
怀安河畔的蒲公英被雨水打湿。
林棠蹲下身,指尖触碰当年沉入钻石的位置。河水冰凉,她却错觉有谁在水下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
“陈也,”她对着水面自言自语,“今天苏颖问我是不是还在等你……我说没有。”
雨滴砸碎倒影。
“我撒谎了。”
回家时,林棠发现玄关多了一把伞——黑色,柄上刻着“CY”。
她怔在原地,直到雨水从发梢滴落,打湿地板。
“又忘带伞。”幻听里的陈也叹气,“下次再淋雨,我就从河里爬出来骂你。”
林棠笑了,把湿漉漉的脸埋进伞面。
“好啊。”她轻声说,“我等你。”
兜兜转转,林棠回到了陈也的房间。她坐在陈也的床边,盯着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陈也还是那副痞里痞气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像是随时准备嘲笑她:“又哭?林棠,你眼泪怎么这么多?”
可这次,照片不会回答她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林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那是陈也最后躺过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温度了。
她抿了抿唇,眼眶开始发烫。
“你说……学累了就去河边逛逛。”她继续说着,喉咙越来越紧。“我去了,可是……你没在。”
一滴眼泪砸在手背上。
“说好了不哭。”耳边突然响起陈也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无奈。
林棠猛地抬头,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影子。
“我才没哭!”她下意识反驳,声音却已经哽咽。“说好了不死……你个骗子。”
眼泪止不住了,她攥紧床单,指节发白。
“可就算你是骗子……”她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我也爱你啊……”
“回来吧……”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又飞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和照片里陈也永恒不变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