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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蚀的早安

假假爱爱

程北望着玻璃上分裂的倒影,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影子在微笑。那笑容像一把钥匙,轻轻拧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道门。走廊尽头的轮椅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铅笔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

"你终于想起来了。"影子说。

程北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纹正渗出淡蓝色的光。

那些发光的纹路在地面汇聚,勾勒出一张儿童涂鸦——歪歪扭扭的太阳下,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他忽然记起七岁那年,自己并不是从单杠上摔下来的。

那天程南和李贺带着他偷偷溜进医院顶楼,说要给他看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术。

顶楼的风很大。程南的白裙子鼓成帆,李贺的领带飞起来蒙住了程北的眼睛。

他们在玩一种奇怪的游戏:程南用圆规扎自己手心,李贺同时会在笔记本上记录程北的瞳孔变化。

"痛觉是会旅行的。"

李贺当时蹲下来对他说,"就像你摔跤时,膝盖的疼会跑到姐姐眼睛里。"

轮椅声又响起来,这次近得能听见生锈轴承的呻吟。

程北转过身,看见走廊中央停着一架积满灰尘的轮椅,扶手上用红绳系着半截铅笔。

他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吐出的不是胃液,而是闪着金属光泽的沙粒。

沙粒在地面滚动,组成一行小字:来找我们。

顶楼的门锁已经锈死了。程北用肩膀撞开时,铁屑像雪花般簌簌落下。

天台边缘站着两个透明的人形,风穿过他们的身体发出口琴般的颤音。程北向前走去,发现每走一步,自己的皮肤就变得透明一分。

"我们一直在等你完成这个实验。"

程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三个人共享的痛觉系统,就像三角形的稳定性。"

程北的指尖开始消散。

他看见自己的血肉正分解成无数发光微粒,飘向那两个透明人影。没有恐惧,只有某种深埋多年的释然——原来自己才是最后一个拼图。

"那天发生了什么?"

程北问出口的瞬间,记忆突然决堤。他看见七岁的自己站在天台边缘,程南和李贺各握着他的一只手。

他们同时向后倒去,像完成某种仪式。但在坠落过程中,某种力量将程北抛回了安全地带。

消散已经蔓延到胸口。

程北低头看见自己跳动的心脏,每根血管都连接着虚空中的细线。那些线延伸进程南和李贺透明的身体里,正随着他们的呼吸节奏微微发亮。

"你活下来是为了记住。"李贺的轮廓开始流动,"疼痛是记忆最忠实的载体。"

当晨光穿透程北完全透明的身体时,天台突然开满冰蓝色的花。每朵花蕊里都蜷缩着迷你的人形,有的是程北骨折时的样子,有的是程南熬夜做实验的背影,还有李贺在液氮舱里微笑的瞬间。

程北感到有温暖的手指穿过自己已不存在的手掌。

三个透明的身影终于在天台中央相遇,他们额头相抵的瞬间,所有花朵同时绽放。花瓣上的露珠里,倒映着无数个平行世界里他们相遇的场景。

楼下传来护士的惊叫。

她们发现焚烧炉旁躺着程北的身体,嘴角挂着凝固的微笑。锁骨间的星痕正缓缓闭合,最后变成一道银色的缝线,像被精心缝合的伤口。

风把实验日志的残页吹到空中,那些被烧焦的纸页在阳光下闪烁如磷火。如果有人此刻抬头,会看见三粒特别明亮的尘埃正在上升,它们缠绕的方式,像极了小时候那幅涂鸦上牵着手的火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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