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救赎

海底废墟，那吟唱声仿若被禁锢千年的怨灵嘶喊，愈发尖锐刺耳，如同一把把淬毒的利刃，直直地刺进我的耳膜，搅得脑海一阵嗡嗡作响。四周弥漫着诡异的幽光，那是姜末的本命龙筋，像两条冷酷无情的毒蛇，紧紧缠在我爹娘的脖颈间，每一次轻微的蠕动，都似在威胁着他们脆弱的生命。腕间鲛珠上的龙纹，仿若被唤醒的古老邪物，肆意游动，所到之处，鳞片被灼烧得滋滋作响，缕缕青烟升腾而起，刺鼻的焦灼气息瞬间弥漫在这片死寂的海底。

“共生契……”我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双眼死死盯着姜末那濒死却仍透着诡异的躯体，冷冷一笑，笑声里满是愤怒与不屑。尾鳍在身后不安地摆动，裹挟着无尽的恨意与决绝，仿若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刺穿他心口。“你以为把契约刻进我鲛珠，就能逼我殉葬？真是痴心妄想！你怎会懂得鲛人族的坚韧，怎会明白我对爹娘、对这片海域的守护决心！”

然而，当我颤抖着双手撕开他的胸腔，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瞬间僵住。那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枚嵌着龙鳞的鲛人卵。我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熟悉的纹路、熟悉的气息，让我瞬间认出，这竟然是我三年前蜕鳞时遗失的护心甲核心。

“姐姐还是这么天真。”姜末那残破的手指，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眷恋，轻轻抚过鲛人卵，殷红的龙血顺着指尖缓缓渗入壳内纹路，像是在唤醒一段被尘封的秘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又有几分疲惫，仿若一个在黑暗中徘徊许久的旅人，“当年你把我做成弑神的刀，就该料到刀刃会反噬持刀人。这一切，都是你我逃不掉的宿命。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转动，再也无法停下。”

刹那间，原本汹涌扑来的海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拽住，陡然调转方向。汹涌的浪涛仿若疯狂的巨兽，将我和他紧紧裹挟。我拼命挣扎，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束缚，被迫与他十指相扣。鲛珠上的龙纹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疯狂蔓延至我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烈火焚烧，刻出与他一模一样的洗髓疤痕。每一道痕迹，都似在诉说着过往的痛苦与挣扎，那些被掩埋在时光深处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海浪在这混乱中竟化作一面巨大的镜面，在幽蓝的光芒中，映出三年前那个真正的雨夜。豆大的雨点砸在海面上，溅起层层水花。画面里，不是我将洗髓汤灌给姜末，而是龙族少年攥着我的手腕，眼神决绝而炽热，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他的手微微颤抖，却又无比坚定地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阿朝，龙族每代只能活一人……杀了我，你才能当唯一的弑神者，才能救你的海。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对你的承诺。”记忆里的我哭着拼命摇头，泪水混着雨水滑落，可他却毫不犹豫地捏碎逆鳞，强行逼我吞咽：“要救你的海，就要先成为比我更疯的魔。阿朝，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此刻，废墟中的姜末已彻底龙化，周身散发着强大而危险的气息。龙尾如钢铁般坚硬，上面布满尖锐的倒刺，缠住我震颤的尾鳍，每一次收紧，都让我感到一阵剧痛。“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他指尖凝出两柄寒光闪闪的龙骨刃，刃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一柄抵住自己咽喉，一柄刺向我心口的鲛珠，“陪我堕为海妖，或者杀我证道。阿朝，命运的天平，就在你一念之间。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不会怪你。”

我缓缓伸出手，握住刺向他的那柄骨刃，手心里全是冷汗，每一滴都承载着内心的纠结与痛苦。就在贯穿他心脏的瞬间，我却突然调转刀锋，毫不犹豫地捅穿自己鲛珠。那一刻，时间仿若静止，整个海底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撼。龙血与鲛珠碎片炸裂开来，迸发出万道刺目的光芒，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在海底爆炸。海底瞬间升起千万道冰棱，仿若一片冰之森林，冰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却又冰冷的声响。

每根冰柱里，都封着被炼化的鲛人傀儡，他们的面容扭曲，充满痛苦与绝望，似在无声地控诉着这场残酷的命运。而在这冰之森林最中央的冰棺内，躺着三年前被我“杀死”的，姜末真正的本体。他安静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像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睡，嘴角微微上扬，似在梦中也在守护着什么。

“你赌赢了。”身后龙化的姜末开始消散，身体如尘埃般缓缓飘逝，声音里浸着释然的笑，“我确实舍不得让你知道……当年剖心救你的是我，后来篡改记忆的也是我。阿朝，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背负那么多痛苦，不想让你因为我而陷入危险。” 冰棺中的少年姜末心口插着我的旧鳞，那是我们曾经相爱的证明。而消散的替身傀儡最后一片逆鳞上，赫然刻着“阿朝永存”。那四个字，像是用生命刻下的誓言，在这冰冷的海底，散发着炽热的温度，温暖着我那颗破碎的心。

海潮吞没所有血腥与谎言那日，我坐在长出新鳞的尾鳍上，望着这片曾经熟悉如今却满目疮痍的海底。海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咸咸的味道，那是大海的气息。我将最后半枚鲛珠碾成粉，缓缓撒向漩涡，粉末在海水中飘散，仿若一场无声的祭奠。浪尖浮沫中，隐约传来少年带笑的叹息：“你看，潮汐吞没了誓言……” “但血月记得我们同谋的每道伤。” 那声音，随着海浪飘远，却永远刻在了我的心底，成为我余生都无法忘却的回响 。我知道，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难，这份爱与回忆，都将永远陪伴着我，成为我在黑暗中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