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淼好妙80

厨房里的喧闹渐渐平息，少年们满足地摸着肚子散去。苗淼手里的碗也见了底，那股熨帖的凉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她犹豫了一下，走到水槽边，准备洗碗。

李昊“放着吧，我来。”

李昊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已经喝完了自己的那份，正把碗放进水槽。

苗淼的手顿住了。她转过身，看着李昊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冲刷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部分眉眼。厨房里只剩下水流声。昨夜杂物间的翻书声，今晨阳光下挥手的背影，还有眼前这双正在洗碗的、沾着泡沫的手……所有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交织翻涌。

苗淼“昨晚……”

她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水流声盖过。

苗淼“……谢谢你。”

李昊冲洗碗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水流冲掉最后一点泡沫，他把洗干净的碗倒扣在沥水架上。水声停了。他这才抬起眼，看向苗淼。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疑惑。

李昊“谢我？谢什么？”

那神情自然得无懈可击，仿佛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苗淼的心跳陡然加快，脸颊又开始发烫。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全堵在了喉咙口。她张了张嘴，看着他那双清澈坦荡、毫无波澜的眼睛，昨夜那隐秘的支援仿佛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

苗淼“……谢你的绿豆沙。”

她最终只能干巴巴地说，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

李昊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抹布擦干手上的水珠，语气随意。

李昊“一碗糖水而已，不用客气。”

李昊也没再说什么，擦干手，转身走出了厨房，留下苗淼一个人站在水槽边，看着沥水架上那个倒扣的、还带着水珠的白瓷碗，心绪如同那碗壁上蜿蜒滑落的水痕，纷乱难平。

夜幕降临，白天的酷热终于稍稍退却，晚风带来一丝久违的凉意。后陡门恢复了夜晚的宁静。但经历过根腐病的阴影，夜间的巡视成了必不可少的环节，尤其是对那片刚缓过劲来的草莓大棚。

卓沅拿着强光手电，仔细检查着每一垄草莓苗的根部。他神情专注，眉头微蹙，手电光柱在湿润的泥土和嫩绿的叶片间缓缓移动。易欣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背着一个装着应急药水和工具的小背包。她没打手电，只是借着卓沅手电的光亮，目光同样仔细地扫视着地面和植株。月光洒在她身上，给她朴素的碎花衬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她看着卓沅专注而紧绷的侧脸，看着他因为弯腰检查而微微弓起的、线条利落的脊背，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自从她送来菌种，卓沅看她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依赖，这让她既欣喜又有些无措。

卓沅“这边几棵好像还有点蔫……”

卓沅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开一片叶子。

易欣立刻凑上前，也蹲下来，两人的肩膀在狭窄的垄沟间不经意地轻轻碰了一下。易欣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脸颊瞬间滚烫。她慌忙低下头，假装去看苗，手指却紧张地揪住了背包带子。

易欣“嗯，是根系恢复慢了点，明天再补点稀释的菌液看看。”

卓沅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注意力全在苗上。他站起身，手电光扫向前方。

卓沅“去那边看看。”

易欣“好。”

易欣连忙跟着站起来，暗暗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两人一前一后，在月光笼罩、静谧无声的大棚里缓缓前行。手电的光柱切割着黑暗，照亮脚下松软的泥土和两排沉默的、努力生存的绿色生命。脚步声很轻，呼吸声清晰可闻。易欣偷偷抬眼，看着走在前面的卓沅挺拔的背影。月光勾勒出他肩颈的线条，带着一种坚韧又孤独的味道。这份寂静中的同行，这份被需要的并肩，像一颗裹着微光的种子，悄悄落在她心田深处，生根发芽，带来一种隐秘而巨大的甜。

夜空中，繁星点点，如同细碎的钻石，洒满了天鹅绒般的夜幕。后陡门沉睡着，只有这两个夜巡的身影，和那束在黑暗中执着移动的光，守护着这片土地刚刚复苏的希望，也守护着各自心底，悄然涌动的、无声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