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少年人孤注一掷的莽撞和笨拙的真诚。吼完,陈少熙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苏沁云,肩膀微微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大棚里格外清晰。他不敢回头,不敢看她的表情,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苏沁云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陈少熙那番石破天惊、毫无章法却又滚烫灼人的“告白”在耳边嗡嗡作响。他说她吵起来好看?说他栽了?栽在她这个“坑”里?这算什么告白?简直是……是宣战书!可偏偏是这种粗暴直白、带着他陈少熙特有印记的方式,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开了她心底那扇一直紧闭的门。
黑暗中,草莓植株模糊的轮廓在眼前晃动。她想起录音棚里他挥汗如雨、眼神凶狠地砸鼓的样子;想起篝火旁他即兴敲桶时那份原始的生命力;想起他偷偷录下后陡门声音时狡黠又认真的眼神……这个莽撞、嘴臭、却又真实得像后陡门泥土一样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在她心里烙下了深刻的印记。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陈少熙以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被淹没在呼吸声里的——
苏沁云“……笨蛋。”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一丝压不住的笑意?
陈少熙猛地转过身。
黑暗中,他看不清苏沁云的表情,只看到她微微侧着头,似乎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然后,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带着点傲娇的腔调,却少了几分尖锐,多了几分……别扭的柔和。
苏沁云“谁……谁要跟你一直吵?吵得我脑仁疼。”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几乎微不可闻。
苏沁云“……编曲……还差最后一段和声,明天……早点来棚里。”
说完,苏沁云没等陈少熙反应,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从他身边擦过,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棚,身影迅速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陈少熙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黑暗的草莓棚里,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笨蛋”和那句“明天早点来棚里”。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难以置信的眩晕感猛地冲上头顶!他像个傻子一样咧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棚,对着那些沉默的草莓植株,狠狠挥了一下拳头!
另一边,小院中央临时架起的简易设备旁,气氛则截然不同。
导演组负责人看着刚刚录制好的几段素材,眼睛发亮,指着屏幕对王一珩和苏沁雨说。
节目组“一珩,沁雨,你们看!这段叶笛和清唱,配上傍晚稻田的空镜,感觉太对了!干净、纯粹、有生命力!我们想把它作为《种地吧》这一季的片尾曲,就叫……《风中的歌》怎么样?”
王一珩和苏沁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和一丝紧张。
苏沁雨(妹)“真的可以吗?导演?”
苏沁雨声音轻柔,带着期待。
节目组“当然!你们俩的声线和气质,跟这歌的主题完美契合!”
导演肯定道。
节目组“一珩的叶笛是土地的呼吸,沁雨的声音是星空的低语,合在一起,就是后陡门最动人的声音!趁着今晚月色好,我们把完整版录出来!”
夜色渐深,一轮满月升上后陡门清澈的夜空,银辉洒满稻田和寂静的小院。王一珩和苏沁雨站在院子中央,沐浴在温柔的月光下。简单的麦克风架起,没有华丽的伴奏。
王一珩拿起那支被他精心打磨过的竹叶笛,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清越、空灵的笛声如同月光本身,温柔地流淌出来,带着青草的芬芳和夜风的微凉。笛声描绘着田埂的蜿蜒,描绘着稻穗在夜风中起伏的波浪。
笛声稍歇,苏沁雨空灵纯净的嗓音无缝衔接,如同月光下流淌的清泉。
“风吹过金黄的田埂,像一首无声的歌谣,
露珠在叶尖舞蹈,是星光在轻轻闪耀。
汗水滴落的土地,孕育着绿色的希望,
我们的脚步轻轻,丈量着季节的芬芳……”
她的声音清澈得不染尘埃,带着少女的憧憬和对这片土地的温柔爱意。
笛声再次加入,不再是伴奏,而是对话。王一珩的叶笛模仿着晚归飞鸟的啼鸣,应和着苏沁雨的吟唱。苏沁雨的歌声则如同月光,包裹着笛声的灵动。两人沉浸在音乐里,眼神偶尔交汇,带着全然的信任和默契。
“听,种子在泥土里,说着破土的梦想……
看,晨光吻过幼苗,披上金色的衣裳。
汗水浇灌的岁月,开出平凡的花,
后陡门的星空下,是我们青春的家……”
歌声在夜风中飘荡,乘着叶笛的清音,飞过沉睡的稻田,掠过宁静的村庄。录音棚的方向,隐约传来一阵节奏感强烈的鼓点试音,那是属于另一对灵魂的碰撞与交响。
月光如水,温柔地笼罩着这片充满故事的土地。草莓棚的黑暗里,莽撞的心跳尚未平息;录音棚的灯光下,激烈的创作仍在继续;而院中央的月光里,一首纯净如风的歌,正乘着叶笛的翅膀,飞向所有倾听者的心房,诉说着后陡门最朴素也最动人的篇章——关于土地,关于汗水,关于成长,也关于那些在争吵与音符中悄然绽放的、年轻的爱与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