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陡门的夜,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在这座奢华而冰冷的巨宅之上。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蜷缩在昂贵却毫无暖意的地毯上,耳畔依旧回荡着自己失控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胸腔发麻。何浩楠苍白手指的触感,那针尖闪烁的寒芒,爷爷暴怒却又无力的低吼……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在黑暗中反复上映。
手臂上的烫伤开始报复性地灼痛,混合着腕骨上被他攥出的青紫痛感,密密麻麻地啃噬着神经。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这间名为“听雨阁”的华丽牢笼,此刻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物,将我吞没。
我不知道在地上瘫坐了多久,直到四肢僵硬,冰冷的恐惧才稍稍退潮,留下一种更深沉的、精疲力尽的麻木。窗外,天际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像绝望里掺入的一抹微不足道的尘埃。
天亮了吗?还是另一个更漫长的黑夜的开始?
浑浑噩噩地爬起来,机械地洗漱,换上一套佣人提前准备好的、依旧昂贵却不合心意的裙装。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带着惊弓之鸟的惶然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我用力拍了拍脸颊,试图振作。不能垮。垮了,就真的被这吃人的地方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早餐时分,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滞。长长的餐桌像一道冰冷的鸿沟,划分出无声的战场。
爷爷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握着餐具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显然昨夜余怒未消,那双鹰目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时,都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烦躁。
刘国安和刘幸芸坐在下首。刘幸芸今天格外安静,低眉顺眼地小口喝着粥,但那微垂的眼睫下,目光闪烁,像毒蛇在草丛中窥伺,偶尔极快地瞥向我时,那里面淬炼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她知道了?知道昨夜何浩楠的疯狂和爷爷的干预?
那五位未婚夫也都在。鹭卓依旧是最平静的那个,慢条斯理地用餐,仿佛昨夜走廊里的惊魂与他毫无关系,只是镜片后的目光偶尔掠过爷爷和我时,会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思量。李耕耘眉头拧得死紧,切牛排的力道大得像在分尸,浑身散发着“别惹老子”的低气压,眼神却几次状似无意地扫过我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青紫。赵小童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倦色,显然昨夜与刘幸芸的争执和后续风波让他消耗不小,他避开了我的视线,专注于面前的餐盘,姿态显得有些疏离。王一珩难得地沉默,咬着面包,亮晶晶的狗狗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困惑。
何浩楠没有出现。但他空着的座位,像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洞,吸走了空气中所有的温度,让每个人都如坐针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即将被瓷器碰撞声打破时,周管家无声地快步走进餐厅,微微俯身,在爷爷耳边低语了几句。
爷爷的脸色骤然一变!阴沉瞬间被一种极度震惊和暴怒所取代,握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深色的咖啡溅落在雪白的桌布上,洇开刺眼的污渍。
刘兴荣(女主爷)“什么?!”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坐在下方的刘国安,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刘兴荣(女主爷)“你再说一遍?!”
刘国安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国安(幸芸爸)“爸……爸……怎么了?”
刘幸芸也吓了一跳,惊慌地看向爷爷,又看向自己面无人色的父亲。
爷爷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将手里的咖啡杯重重顿在桌上,发出骇人的巨响!他死死盯着刘国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不敢置信的寒意。
刘兴荣(女主爷)“你……你竟敢背着我把集团海外项目的核心资金,挪去填你那个早就烂透了的空壳公司的窟窿?!三个亿!刘国安!谁给你的狗胆?!”
轰——!
如同平地惊雷,在死寂的餐厅里炸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挪用集团巨额资金?!这简直是自掘坟墓!
刘国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椅子上,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语无伦次地哀求。
刘国安(幸芸爸)“爸……爸您听我解释……我是被迫的……那项目……它……”
刘兴荣(女主爷)“闭嘴!”
爷爷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因暴怒而微微颤抖,指着刘国安的鼻子,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刘兴荣(女主爷)“解释?留着跟警察解释去吧!”
刘国安(幸芸爸)“不!爸!不能报警!求求您!看在我死去的爹份上……” 刘国安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挣扎着想扑过来求饶。
刘兴荣(女主爷)“滚开!”
爷爷一脚踹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动容,只有被背叛后的震怒和决绝。
刘兴荣(女主爷)“把他给我拖下去!看管起来!立刻报警!联系律师!”
周管家立刻示意两个强壮的保镖上前,面无表情地将瘫软如泥、哭嚎不止的刘国安架了出去。餐厅里回荡着他绝望的哀嚎,久久不散。
刘幸芸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脸上血色尽褪,呆若木鸡地看着父亲被拖走,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猛地看向爷爷,眼泪汹涌而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爷爷的腿哭求。
刘幸芸“爷爷!爷爷不要!求求您饶了爸爸这一次吧!他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爸爸……求求您……”
爷爷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最终都化为了冰冷的坚硬。他用力抽回腿,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刘兴荣(女主爷)“子不教,父之过。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功不可没!滚回你的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半步!”
刘幸芸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爷爷,那眼神从绝望的哀求,一点点转变为彻骨的冰寒和……疯狂的恨意!那恨意不再掩饰,如同毒液般喷射出来,扫过爷爷,最后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仿佛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保镖上前,将她半强制性地从地上拉起来,带离了餐厅。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一株瞬间枯萎腐败的花。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撕开了这个家族最后一块遮羞布。餐厅里死寂得可怕,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警笛声来得如此之快,显然是爷爷早就有所准备。
我坐在椅子上,手心冰凉。虽然早有预感刘国安父女心思不正,却也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直接动摇集团根基。爷爷的怒火是真的,但那快刀斩乱麻的狠绝…更像是一场等待已久、顺势而为的清算。
爷爷疲惫地坐回椅子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揉着眉心,目光缓缓扫过桌上剩下的、脸色各异的我们,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沉重,复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宣布。
刘兴荣(女主爷)“集团不可一日无主,国安父女咎由自取。”
他顿了顿,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五位沉默的继承人,最后,牢牢定格在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