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斗启明

混沌之门坍塌的轰鸣还在耳畔震荡，苏翎跌坐在星砂凝结的礁石上，指尖残留着双生星核灼烧后的焦痕。天权星主的断戟插在十丈外的海面，戟刃分割出的阴阳鱼正疯狂吞吸着黏液状星云。她看见那些被斩断脐带的婴儿星体正在融化，坠海时发出的啼哭竟化作《甘石星经》的篆文。

"北斗燃尽时，南斗当启明。"天权星主抹去眉心血痕，残破的玄色祭服下露出缠绕着南斗六星纹的绷带。她抬手招回断戟时，苏翎注意到戟柄处嵌着半枚龙鳞——与烛九阴逆鳞的纹路完全一致。

海底突然隆起百里长的背脊，烛九阴的龙骨浮出海面，每节脊椎都生长着青铜门状的骨瘤。苏翎腕间的命理线突然绷直，青色的光纹顺着龙尸蔓延，竟在鳞甲上拼凑出河图洛书的图案。尚未细看，咸腥的海风里突然混入檀香，她回头望见三百艘楠木楼船刺破浓雾，帆上南斗六星的徽记正与断戟共鸣。

"瑶光星主来迟了。"楼船首舰跃下鹤氅女子，掌中悬浮的浑天仪里囚禁着半截龙魂。苏翎心口剧震，那龙魂额间的堕神纹路，竟与玄渊被钉在镇星柱时一模一样。

天权突然横戟拦住瑶光："南斗与北斗的盟约，可不包含趁火打劫。"

浑天仪中的龙魂突然睁眼，吐出带着冰碴的话语："小姑娘，你心脉里跳动的可是我的逆鳞？"

苏翎还未应答，脚下礁石突然变成柔软的舌苔。整片海域翻涌起肉浪，星砂与珊瑚在黏液里异化成口腔般的**。瑶光带来的楼船接连被吞噬，楠木船体在消化液里滋生出复眼与触须。

"母体的胃囊！"天权断戟插进苏翎脚边礁石，南斗星纹顺着裂缝蔓延。苏翎感觉左眼突然能看穿血肉伪装——那所谓的海域竟是母体胚胎的食管，远处若隐若现的仙山分明是正在成型的肝脏。

烛九阴的龙骨在此刻发出啸鸣，脊椎骨瘤里伸出卦签触须。苏翎腕间命理线不受控制地缠上瑶光的浑天仪，在触碰龙魂的刹那，七百年前的记忆洪流倾泻而来：玄渊被剜出的脊骨浸泡在弱水，龙族祭司用他的骨髓绘制封魔箓，南斗六星主在血祭现场投下贪婪的倒影......

"原来你们都是分食者！"苏翎的陌刀突然自鸣，刀柄星瞳映出瑶光脖颈后的堕神纹。天权的断戟却抢先洞穿浑天仪，被解放的龙魂化作流光没入苏翎眉心。

海底升起六十四根青铜柱，每根都刻着星官被吞噬的场景。苏翎的右臂不受控制地结出龙族法印，喉间溢出烛九阴的苍老声音："太乙星葬阵需要北斗南斗合力，但阵眼要活祭——"

话未说完，母体的胃壁突然收缩。苏翎看见天权的祭服被腐蚀，裸露的后背浮现北斗七星被锁链贯穿的刺青。瑶光趁机抛出浑天仪残片，那些碎片竟化作陨铁镣铐锁住苏翎脚踝："南斗等了千年，总算等到能同时催动双阵的容器。"

陌刀突然迸发幽冥鬼火，苏翎在烈焰中看见玄渊的残魂。他半透明的指尖正抚摸着她心口的逆鳞，星瞳里沉淀着千年孤寂："当年剖给你的不止是星核......还有我的悔恨。"

六十四根青铜柱同时迸发血光，太乙星葬阵的卦象开始旋转。苏翎感觉自己在被两种力量撕扯——南斗星主要将她炼成阵眼，母体胚胎想将她同化为器官，而眉心龙魂正不断灌注烛九阴的破碎记忆。

天权突然自爆三根手指，血雾在阵中凝成破军星图："接住北斗最后的馈赠！"

苏翎的陌刀刺入星图中心，九世记忆与南斗星力轰然相撞。瑶光惊骇地发现镣铐在融化，母体胃囊被星火点燃，青铜柱表面浮现出北斗七星反吞南斗六星的古老预言。

当最后根青铜柱坍塌时，苏翎在冲天光柱里望见震撼景象：玄渊的残魂与烛九阴龙魂交织成双螺旋，正将母体胚胎钉回虚空裂缝。南斗楼船在余波中化作星屑，瑶光坠海前捏碎的玉珏里，竟飞出七枚染血的北斗卦签。

"这是......他的肋骨？"苏翎接住卦签时，每根骨签都浮现出她某一世的死状。天权的断戟在此刻彻底粉碎，她弥留之际的笑声混着血沫："南斗算计千年，却忘了破军星......本就是噬主的刀......"

海面浮起无数星砂凝聚的曼陀罗，每朵花蕊都包裹着青铜门残片。苏翎踏着花海走向仍在燃烧的母体残骸，腕间命理线突然传来玄渊的触感——那人在虚空尽头为她系上了星辰作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