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镜悬在魔渊祭坛上时,正值子夜阴阳交割之际。镜面泛着尸油般浑浊的光,映出青漓被七十二道锁魂链禁锢的身影。幽暝的骨链缠在镜缘,每颗头骨都溢出贪婪的幽光——这是巫族禁术"溯魂"发动的征兆。
"道祖可知,这镜子照过多少痴男怨女?"
幽暝的指尖划过镜中人的眉眼,魔纹顺着镜面爬行,将青漓的倒影割得支离破碎。他心口旧伤突然崩裂,黑血滴在镜面上,竟凝成三百年前北荒瘟疫的惨象。
青漓的太素针在袖中轻颤:"魔尊是想照自己的孽障,还是旁人的?"
幽暝低笑一声,骨链突然绞紧。镜中画面骤变,现出现代医院的走廊——消毒水气味刺鼻,年轻的女医生正握着病患的手,监护仪上的心跳线渐渐归零。青漓瞳孔骤缩,那是她前世最后的记忆。
"真像啊..."幽暝的魔息拂过镜中垂死之人,"这蝼蚁咽气时,道祖可曾为他落泪?"
青漓的银针突然暴起,混沌火裹着药王鼎虚影撞向镜面:"轮回镜照不出魔尊想看的戏码。" 镜面却将火焰尽数吞噬,画面流转至深夜的实验室。爆炸的火光中,幽暝的身影从时空裂隙跌出,徒手接住飞向她的燃烧柜。
"原来是你。"青漓的指尖嵌入掌心。前世她以为是奇迹的逃生,竟是魔尊逆转时空的代价——镜中的幽暝浑身焦黑,用最后灵力将她魂魄送入轮回,自己却在现世法则下灰飞烟灭。
幽暝的魔戟突然刺穿镜面,画面碎成万千光点:"旧事重提,道祖莫不是要报恩?" 他嘴角噙着讥讽的笑,心口却因反噬涌出更多黑血。那些血珠坠地生根,开出妖异的优昙花。
青漓的锁魂链应声而断。她踏着优昙走向祭坛,补天石映出幽暝灵台深处的裂痕——那是穿越时空留下的道伤,三百年未曾愈合。"魔尊可知,实验室爆炸那日..."她突然握住他冰凉的手,"我最后悔的,是没看清救命恩人的脸。"
幽暝的魔纹突然暴起,将青漓震退三步。轮回镜发出刺耳鸣响,映出更多前世残影:第二世他是被她医好的跛脚书生,在赴京赶考途中为她挡下毒箭;第五世他化作药童,替她尝尽百草而亡;第九世他身为魔修,为她盗取续命丹被天雷劈散魂魄......
"够了!"幽暝的魔戟劈碎祭坛,镜片纷飞如刃。一片碎镜划过青漓颈侧,血珠溅在幽暝苍白的唇上。他忽然擒住她手腕,魔息侵入经脉:"道祖现在看清了?本尊不过是个..."
"是个傻子。"青漓的银针突然刺入他眉心,太素真气顺着魔纹游走,"穿越十世救人,却连句真话都不敢说。"
幽暝的魔丹在胸腔剧烈震颤,封印的记忆如洪流倾泻。他看见自己每一世死后,青漓都会在某个雨夜莫名心悸;看见她今生初见时发间的玄铁簪,正是用他第一世的脊骨所铸;更看见昨夜他偷偷潜入药王谷,将半颗魔丹融入楚昭的剑灵......
"为什么?"青漓的质问混着药香撞进他灵台。
幽暝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咒印。那是用上古巫文刻的"囚"字,每道笔画都在渗血:"因为本尊的命格..."他指尖燃起魔焰按向咒印,"注定要困住道祖的长生路。"
祭坛突然地动山摇,巫玄的骨链破土而出。青漓的太素针引动周天星斗,在废墟上绘出巨型净化阵。幽暝却在阵法完成的刹那,将魔丹生生剜出:"道祖的仁心,不该浪费在魔物身上。"
魔丹坠地的瞬间,十万优昙同时凋零。青漓接住幽暝瘫软的身躯,发现他耳后的齿痕正在消退——那是他为自己每一世早亡设下的诅咒。
"七月初七..."幽暝的指尖拂过她染血的衣襟,"魔渊真的下过一场胭脂雪......"
当楚昭的剑气劈开最后一道结界时,只见青漓抱着昏迷的魔尊立于废墟中央。她发间玄铁簪寸寸碎裂,露出内里暗藏的半块鸳鸯佩。巫玄的传音在风中回荡:"师姐可知,他那颗魔丹里...藏着你每一世的眼泪?"
子夜钟鸣,轮回镜的残片突然腾空,映出幽暝灵台最深处的画面:今世的魔尊跪在药王鼎前,将十世记忆炼成丹药,却在成丹前夜亲手毁去——因为那枚"忆情丹",会坏她太上忘情之道。
青漓的补天石突然滚烫,石中浮现幽暝昨夜刻在丹室墙上的血书:“但求卿安,不扰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