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我蜷缩在雕花拔步床的阴影里，冷汗浸透了中衣。三日前穿过古宅密室的青铜镜时，绝想不到会落入这般境地。

"姑娘，该喝药了。"丫鬟春杏捧着青瓷药碗进来，我盯着碗沿氤氲的热气，突然听见她心里在说：【这哑药灌下去，看你还怎么向老爷告状】

我的手比意识更快，药碗被打翻在地。褐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蛇，春杏错愕的表情凝固在烛光里。自从穿越到这个叫大邺的朝代，这种诡异的能力就时常发作——我能听见人们藏在心底的声音。

"棠儿可是醒了？"珠帘碰撞声裹着檀香袭来，继母王氏提着裙摆疾步而入。她保养得宜的面容堆满关切，心里却在冷笑：【小贱人倒是命硬，昨夜推你落水竟没淹死】

我猛地攥紧锦被，指甲刺进掌心。昨夜原主溺亡的真相混着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这个身体残留的怨恨让我喉头发紧。正要开口，外间忽然传来尖利的瓷器碎裂声。

"二小姐当心！"仆妇们惊慌失措的叫喊中，庶妹苏蓉提着染血的襦裙冲进来，泪眼婆娑地指向我："长姐疯了！她打碎御赐的缠枝牡丹瓶，还要用碎瓷划我的脸！"

我看着地上凭空出现的碎瓷，忽然明白这是场精心设计的围猎。王氏的心声证实了猜测：【今夜子时巡夜家丁就会"撞见"你持刀行凶，到时可别怪母亲心狠】

月光透过万字纹窗棂斜切进来，在床前投下明暗交界线。我摸向颈间祖传的玉佩，温润的西周双凤纹突然发烫。三日前就是在现代老宅擦拭这枚玉佩时，青铜镜面泛起的涟漪将我卷入此地。

"父亲到——"

随着唱名声，玉佩骤然迸发青光。无数心声如潮水般涌入耳膜，我听见苏蓉盘算着待会要假装晕厥，听见王氏盘算着要收买大夫作伪证。最清晰的是父亲苏尚书的心跳，他腰间玉带扣与玉佩共鸣般震颤。

"这是......"父亲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胸前的玉佩上，右手不自觉地按住腰间螭龙玉带扣。我听见他藏在官袍下的心跳漏了一拍：【西周三重璜的纹路，和祖训记载的一模一样】

玉佩在月光下泛起波纹状光晕，我望着铜镜里陌生的容颜。水银镜面倒映着现代卧室的星空壁纸，耳畔却回荡着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这是穿越第七天出现的诡异症状，两个时空的影像正在我视网膜上交叠。

"姑娘又犯癔症了。"春杏举着缠花铜灯退到屏风后，她心里嘀咕着：【自从落水后就像被狐仙附体似的】

铜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你还要占着我的身子到几时？"真正的苏棠竟在镜中苏醒，她指尖叩击镜面发出金玉之声："王家要夺苏府中馈，三日后赏荷宴就是最后期限。"

我惊得打翻妆奁，珍珠滚落一地。春杏闻声探头时，镜面已恢复平静，仿佛方才只是月光制造的幻觉。但掌心突然浮现的墨色胎记提醒我，原主的意识正在血脉中复苏。

这种异变始于昨日祠堂罚跪。当我触摸到先祖牌位下的暗格时，无数记忆突然汹涌而入——十二岁被推下假山的惊恐，及笄礼上发现生母遗书的震撼，还有溺亡前抓住的那片孔雀蓝衣角。

"大姑娘，老夫人传唤。"赵嬷嬷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拽出。经过游廊时，我听见她心里在比较：【如今这位走路的步态，倒比从前轻快许多】

松鹤堂内，祖母正用银剪修整白海棠。她抬眼时，我听见了穿越以来最温暖的心声：【棠儿的眼神终于有了生气，不像从前总蒙着层雾】

"来试试新裁的襦裙。"祖母抖开一袭月白云纹锦袍，动作突然顿住。她苍老的手指抚过我颈间玉佩，混着沉香的气息掠过耳畔："这双凤佩...你母亲临终前说过，当玉佩染血时..."

"老夫人！二小姐失足落水了！"丫鬟的惊叫打断秘辛。我提起裙摆冲向莲池，却在拐角被苏蓉的侍女故意绊倒。膝盖撞上青石板的瞬间，镜中苏棠的声音再度响起："左前方五步有凸起的砖石。"

我按她提示的位置摸索，果然触到松动的金砖。随着机关转动，假山竟裂开一条密道。追兵脚步声逼近时，我毫不犹豫地钻进黑暗。

荧光苔藓沿着石壁蜿蜒，密道尽头是座圆形祭坛。九重玉璜悬于穹顶，中央的青铜晷盘刻着与现代老宅地下密室相同的二十八宿图。当月光透过顶部的琉璃瓦照在晷针上，玉佩突然发出凤鸣般的清音。

"你果然来了。"镜中苏棠的虚影浮现在晷盘上方，她指尖轻点我腕间胎记："三百年前苏家嫡女自愿献祭，用双重魂魄镇守时空裂缝。如今你是镜外人，我是镜中影，就像这玉佩上的双凤——"

祭坛突然剧烈震动，现代卧室的景象在石壁上闪烁。表弟焦急的呼喊穿透时空："姐！古董店的人在砸老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