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赵羽的眼睫微微颤动,沉重的眼皮好似被岁月尘封千年,每一次试图睁开,都似要耗尽全身力气。终于,在一番努力下,他缓缓掀开一条细缝。模糊的光线如尖锐的针芒,猛地刺入眼帘,那钻心的刺痛感,令他眼球仿佛被烈火炙烤。他犹如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缓缓睁眼,周遭熟悉的一切逐渐明晰,他恍然惊觉,自己正身处镇宸侯府的房间。
耳边先是一阵沉闷的嗡嗡作响,继而,一阵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耳中。
小瑾……
刹那间,他的心莫名的瞬间慌乱起来,来不及思索,他踉踉跄跄地朝着司马玉瑾的房间狂奔而去。
当他满心惶惑地冲进房中,一股令人几近窒息的压抑氛围,瞬间将他紧紧笼罩。屋内众人皆低垂着头,面上是浓郁的悲戚之色,整个空间都被哀伤填满。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令他的心陡然一沉,心跳也仿佛漏了一拍。
他脚步匆匆地往里走去,却见司马玉瑾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恰似一朵在寒风中凋零殆尽的白蔷薇,脆弱而凄美。
他的心仿佛瞬间坠入万丈冰窟,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他发疯似的冲到床边,颤抖着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触手之处,一片彻骨的冰凉。
“小瑾,小瑾……”赵羽双眼死死地盯着司马玉瑾,声音颤抖得几近破碎,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焦灼。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扫过众人,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众人只是一味地低头悲泣,无人敢回应他,可那压抑的哭声才是对他最残忍、最冰冷的回应。
“你们说话啊!”他近乎声嘶力竭地嘶吼,声音中满是绝望与愤怒,仿佛是对未知恐惧的宣泄。
这时,司琴抽泣着,脚步踉跄地走上前跪在赵羽面前,身体因过度悲痛而剧烈颤抖。
“回……回侯爷……殿下她……她自小产后,身子一直未能调养过来,又……又难以承受小产真相的沉重打击,终是……终是抑郁成疾,太医断言……已……药石无灵……”
说到最后,司琴已泣不成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肆意奔涌。
赵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如棉,险些站立不稳。他的脑海中刹那间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
抑郁成疾,药石无灵……,怎会?怎会如此?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啊!他当初不该瞒着司马玉瑾擅作主张。
是他,是他的错啊!
是他自以为是,自以为那所谓完美的计划能护她周全,自以为所做的一切皆是为她好,自以为只要有自己陪伴在侧,她伤心一阵子便会雨过天晴……
可他终究还是忽略了,他的妻子,远比他想象中聪慧敏锐。隐瞒后被发现的真相,才更让人锥心刺骨。此刻,所有曾经自以为是的解释,都成了掩饰他罪行的借口。
是他害了她,是他的错,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不……不会的……小瑾……”他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急切地落回司马玉瑾的脸上,试图从那毫无生气的面容上捕捉到哪怕一丝微弱的生机。
就在此时,躺在床上的司马玉瑾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呼唤,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曾经明亮如星、顾盼生辉的眼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写满了疲惫与憔悴,仿佛历经了世间所有的沧桑磨难。
她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虚弱地唤道:“小羽哥……”
赵羽赶忙俯身凑近,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努力压抑着悲痛安慰道:“小瑾,别担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司马玉瑾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透着一丝释然。她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缓缓说道:“小羽哥,你……你不必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知道……我撑不下去了……”
赵羽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带着深深的自责与悲恸:“不……你向来是那么坚韧顽强,怎会撑不下去呢?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可千万不要用这种方式,太残忍了……”
他紧紧握着司马玉瑾的手,希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她,留住她即将消逝的生命。
司马玉瑾微微抬起眼眸,深情地凝视着赵羽,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宛如夜幕中最后的星辰:“不要难过……让我……告诉你个秘密……”
赵羽赶忙将耳朵贴近司马玉瑾的唇,屏住呼吸,倾听着,生怕错过每一个字,造成终身遗憾。
司马玉瑾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我……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不怨你……也不恨你了……我知道……你或许有你的苦衷……我会带着你的爱……安然远去……”
赵羽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司马玉瑾,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与宽容,尽管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依然选择放下所有的怨恨,赵羽心中的悲痛更是无以复加。
司马玉瑾微微停顿,似乎在努力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我走了以后……你就再娶……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但你要答应我……往后遇事……多尊重她的意思……别再像……对我这样……什么都自己扛……”
赵羽眼中泪水瞬间奔涌而出,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再娶别人?这世上只有一个司马玉瑾,我此生爱的,也唯有你司马玉瑾一人!”
司马玉瑾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虚弱而温柔的微笑:“你放心……等见到孩子……我会……我会告诉他……他爹其实……很……很爱他……”
说完,她缓缓闭上了双眼,那最后的一丝气息也随之悄然消散,只留下赵羽绝望而悲恸的呼喊,几乎要将这无尽的哀伤传至天地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