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江湖渡离尘续行途

离尘渡的石板总带着些洗尽铅华的温润。当暮春的细雨漫过渡头的石牌坊,整座渡口便像被浸在淡茶里,牌坊上"离尘"二字的刻痕盛着雨珠,折射出细碎的光——有僧袍的赭黄,有袈裟的暗红,有剑穗的靛蓝,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杂色,都是过往行人被雨水拓下的影子。方证大师曾在此题过"尘即非尘,渡亦非渡",字迹被雨水润得发黑,却仍透着股"应无所住"的禅意,连泊在岸边的乌篷船,都顺着笔锋的走向倾斜,船桨搭在舷边,像要把这句子划进水里。
唐僧站在渡头的系船石旁,经卷被雨丝浸得微潮,末页那截混天绫缠着片通天河的水藻,是从河里带来的,藻叶上还挂着些河泥,与绫带的蓝红两色缠成个松松的结,在石上洇出浅浅的痕,倒像是把河里的磅礴与渡头的清寂都拓在了石头里。"这雨声里,竟有木鱼与剑鞘相击的余韵。"他指尖拂过系船石上的缆痕,"是令狐冲与仪琳小师父在此话别,长剑与念珠相碰的脆响里裹着'相逢是缘,别离是分'的调子,所以这石旁的雨总带着三分释然,落得不急不躁,像在说'前路漫漫,不必慌张'。"
"师父你看这船底。"悟空正蹲在乌篷船的船底,金箍棒往缝隙里一探,棒尖带出些河沙,沙粒在雨水中竟凝成个个小猴子,翻着跟头往河里跳,"是这渡头的土地爷在跟咱们闹着玩,他说'离尘渡离不了尘,就像老孙离不了金箍棒'。"他突然从船板下摸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半块芝麻饼,饼上还留着牙印,"是八戒那呆子上次落的,你闻这味,混着雨气和船板的木香,比高老庄的馒头还勾人。"他把饼往八戒手里一塞,"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这渡头的雨,能把香味锁在饼里,却锁不住老猪的馋虫。"
八戒早已被渡对岸飘来的面香勾得直咂嘴,九齿钉耙往系船石上一靠,耙齿间竟挂着点面屑,凑在鼻尖一闻,是葱油面的咸香。"那边定有面馆,"他吸着鼻子往船头挪,"老猪的鼻子不会错,这是用新磨的麦粉做的,还撒了渡头的香葱——定是哪个老汉在给晚归的船夫煮面!"他刚往跳板迈了半步,脚下的雨水突然涌起,在石板上凝成个"行"字,"嘿,连雨水都来催路,可见这渡头是个懂前程的地方!"
沙僧的月牙铲斜倚在渡头的老柳树上,铲头的沙粒顺着柳条往下滴,在地面堆出个小小的茶炉,炉上的瓦罐里飘着热气。"这沙图显的是昨日的景象,"他用指尖拨着沙粒,"冲虚道长在此煮茶,说'茶有浮沉,如人有聚散,浮时可观景,沉时可悟道'。"沙粒突然涌动,茶炉旁多出个补网的身影,正往网眼里穿线,"是任盈盈,她补网的线是用冰蚕丝做的,说是'给取经的师父们当个念想,江湖路远,网住的是回忆,漏下的是前程'。"
敖丙站在渡头的浅滩处,冰魄剑轻贴着水面,剑身上的冰纹与水底的贝壳相吸,竟连成幅星图,图上的北斗七星正对着西方。"这滩涂的底下藏着块陨铁,"他指尖点着星图的斗柄,"能指引方向,比任何罗盘都准。"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浮出幅图景:前日里,他与哪吒在浅滩比赛憋气,冰魄剑冻住的水面与火尖枪烤暖的卵石在滩上拼出个笑脸,嘴角的弧度,正是此刻混天绫的蓝红两色,被雨水打湿后,晕成片温柔的霞光。
哪吒的风火轮在渡头的空地上转了个圈,火星落在湿润的石板上,竟烧出串小小的火莲,莲心的光与雨丝中的微光相融,在柳树叶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是无数只眼睛在雨幕里眨动。"小爷在对岸的竹林里看见个怪石桌!"他火尖枪往对岸一指,枪影里浮出个石制的桌案,案上的刻痕会随着雨声变幻,"那些刻痕能拼成诗!刚才看见的是'莫愁前路无知己',这会子又变成了'天下谁人不识君',看着倒像是哪个骚客在送行!"
正说着,对岸突然传来阵笛声,混着孩童的嬉笑,像是有人在雨中宴饮。悟空掣出金箍棒,却又笑着收了回去,"是令狐冲那小子在吹笛,这调子,是《笑傲江湖曲》的变奏,听着比在回音谷时多了些洒脱。"他刚往跳板走了几步,就见个穿蓑衣的船夫撑着竹篙从雨幕里出来,竹篙上还挂着串活鱼,"几位师父要过河?快上船,俺这船稳当,再大的雨也不怕!"
八戒忙迎上去,"船家辛苦!我们是往西天取经的,麻烦你送我们一程。"他往船夫身后的竹林瞥了眼,隐约有灯火在雨里晃动,"那是......"
"是村里的人在过'雨神节',"船夫笑着解缆,"每年这时候都要请戏班来唱戏,今年请的是令狐公子和任大小姐,他们说要唱《西游记》,逗逗孩子们。"
船行至河中央,雨势渐渐小了,对岸的笛声愈发清晰,还混着任盈盈的歌声,唱的竟是《心经》的调子,与笛声相和,倒像是佛道同辉。唐僧望着雨幕中的水面,经卷上的混天绫被风吹得轻轻飘动,缠着的水藻落在水面,竟化作只水鸟,往对岸飞去,"这河叫'忘川',却忘不了过往,正如这雨,看似洗去尘埃,实则把记忆浸得更浓。"他指着水底的倒影,"你看咱们的影子,在水里是歪的,在岸上是正的,原是境由心生,心正则影正,心歪则影歪。"
突然,船尾的水势猛地翻涌起来,道黑影从水里窜出,直扑唐僧而来,嘴里的獠牙闪着寒光。"是血影门的余孽!"敖丙的冰魄剑突然出鞘,冰光化作道冰网,将黑影罩在中间,"他们竟用邪术附在鳄鱼身上,想趁雨打劫!"
黑影在冰网里挣扎,发出刺耳的嘶吼,身上的黑气与雨水相混,竟化作个个小骷髅头,往众人身上扑来。"这点小把戏,也敢在老孙面前班门弄斧!"悟空的金箍棒往冰网上一砸,棒声震得河水倒流,冰网突然炸开,无数冰棱射向黑影,黑气顿时溃散,露出底下的鳄鱼原形,眼里的凶光也褪去不少,"这畜生也是被胁迫的,放它一条生路吧。"
哪吒的火尖枪往水面一点,红光扫过鳄鱼,鳄鱼身上的邪术印记顿时被烧得焦黑,竟乖乖沉入水中,再不敢露头。"小爷就恨你们这些躲在暗处的鼠辈!"他混天绫往河底一探,拽出个黑衣人影,"出来吧,别在水里憋气了,老憋着对身体不好!"
人影被拽上船,浑身湿透,脸上还戴着面具,八戒伸手一扯,面具掉落在地,露出张年轻的脸,眼里满是惊恐。"俺是被逼的......"他瑟瑟发抖,"他们说不杀了唐僧,就杀了俺娘......"
沙僧往他手里塞了块干粮,"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指着对岸的灯火,"你看那边,孩子们在看戏,老人们在喝茶,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样子,何必被仇恨裹挟?"
船靠岸时,雨已经停了,对岸的戏声、笑声、笛声、歌声混在一起,像场盛大的盛宴。令狐冲与任盈盈正站在岸边等他们,身边围着群孩子,手里还拿着用泥巴捏的小猴子、小猪,"圣僧,可算把你们盼来了!"令狐冲往悟空手里塞了坛酒,"这是用忘川河的水酿的'忘忧酒',喝了能忘了烦心事,就是别学八戒,喝多了在泥里打滚。"
任盈盈递给唐僧串菩提子,"这是用离尘渡的柳木做的,能安神,前面的'迷雾岭'瘴气重,带着它,能让心明眼亮。"她指着村里的戏台,"我们排了出《真假美猴王》,正缺个主角呢,悟空要不要来试试?"
悟空挠了挠头,"俺老孙哪会唱戏?不过要是有糖吃,俺倒可以露两手。"他突然跳到戏台中央,金箍棒转得像道金轮,引得孩子们拍手叫好,"看好了!这叫'定海神针',能大能小,能长能短......"
八戒早已被面馆的香味勾去了魂,拉着个店小二就往面馆跑,"快给老猪来三碗葱油面,多加葱,多加醋,多加辣子!"
沙僧帮着村民收拾戏台,月牙铲轻轻一挑,散落的木板就自动拼在一起,引得村民们啧啧称奇。敖丙则蹲在河边,用冰魄剑给孩子们做冰船,冰船顺着水流漂远,带着片蓝红相间的绫带碎片,像是在跟过去告别。
唐僧坐在戏台旁的石凳上,翻开经卷,混天绫缠着的水藻落在菩提子串上,藻叶的纹路与菩提子的刻痕相契,竟显出行小字:"离尘不离世,出世不出心,取经路上,步步是道场"。他望着戏台上的悟空与孩子们,轻声道:"方证大师说得对,所谓修行,不是要远离红尘,而是要在红尘中保持本心,正如这雨,落在泥里是泥,落在水里是水,落在心里,该是清明。"
戏散时,夜色已深,村民们端来热气腾腾的葱油面,香气与酒香、花香混在一起,漫过整个村庄。老村长往唐僧碗里加了些辣椒油,"师父尝尝这个,是用迷雾岭的辣椒做的,吃了能驱寒,也能让脑子更清醒。"
八戒捧着大碗,吃得满嘴是油,"比通天河的糖醋鱼还香!"他突然指着天上的月亮,"你们看那月亮,被云遮了一半,像不像老猪吃剩的饼?"
众人望去,果然见月亮在云隙里若隐若现,月光与灯火相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幅流动的画。令狐冲饮了口酒,指着西方的山道,"过了迷雾岭,就真的出笑傲江湖的地界了,那边的路,我们不熟,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任盈盈往悟空的金箍棒上系了个平安结,"这结是用冰蚕丝和火鼠毛做的,能防火防水,也能防邪祟,带着它,就当我们还在身边。"她眼圈有些发红,"往后的路,要多加小心,江湖险恶,西天的路,恐怕更险。"
悟空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俺老孙有火眼金睛,什么妖魔鬼怪都瞒不过俺。再说了,咱们都是朋友,朋友的情分,比这迷雾岭的瘴气还浓,散不了。"
唐僧站起身,经卷在臂弯里轻轻颤动,混天绫的流苏扫过令狐冲的剑鞘,剑鞘里竟传出声轻鸣,像是在告别。"多谢各位一路相伴,"他对着众人合十,"佛法无边,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队伍渐渐消失在山道的拐角,身后的笛声、歌声、笑声还在隐隐传来,像场不愿醒来的梦。离尘渡的石板上,雨水汇成小溪,流淌间竟拼出"江湖再见"四字,很快又被新的雨水覆盖,仿佛从未出现过,却又真实地存在过。
老船夫撑着船往回走,船桨划水的声音与远处的歌声相和,他望着取经队伍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这世上的路,哪有什么离尘不离尘,不过是心里有尘,便处处是尘;心里无尘,便处处无尘。"
而那蓝红相间的混天绫,还在经卷上轻轻飘动,穗子扫过任盈盈的平安结,结上的丝线便微微发亮,与月光、星光、远处的灯火混在一起,织成段温暖的调子,引着他们,也引着所有心怀江湖与西天的人,慢慢往前走。正如冲虚道长留在渡头茶炉旁的那句话:"所谓离尘,是在红尘中守住一份清醒;所谓前行,是在未知里保持一份坚定。"
迷雾岭的瘴气在前方弥漫,像道天然的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悟空回头望了望,金箍棒上的平安结在风中轻轻晃动,他笑了笑,转身走进瘴气里,"走了,前面的路,还等着咱们呢!"
八戒嘴里还叼着半块葱油饼,含糊不清地说:"老猪就不信,前面没有比葱油面更好吃的东西!"
沙僧跟在后面,月牙铲上的沙粒不时落下几粒,在地上标出路径,沙粒里偶尔闪过令狐冲的笛声、任盈盈的歌声,还有些他们自己的笑闹声。
唐僧最后一个走进瘴气,经卷在臂弯里轻轻颤动,混天绫的流苏扫过瘴气,瘴气竟自动分开条路,像是在迎接,也像是在送别。他望着西方的天际,那里的星光格外明亮,仿佛在指引着方向,"走吧,真经在前方,本心在当下,一步一步,总能抵达。"
队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迷雾深处,只有那蓝红相间的混天绫,还在风中轻轻飘动,像个不灭的信念,连接着江湖与西天,连接着过往与未来,连接着每颗向道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