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衡山雾里辨真伪，刘府灯前悟痴嗔
衡山的晨雾总比别处浓些，像揉碎的云絮裹着整座山，连石阶上的青苔都泛着湿冷的光。取经队伍踏着雾色往衡山派总坛去，昨日从黑木崖下来后，便听闻衡山派近日遭了怪事——接连三位长老在自家院落里失踪，只留下满地破碎的剑穗，剑穗上绣的衡山派徽记被人用利器划得稀烂，像是故意留下的挑衅。
孙悟空走在最前，金箍棒在掌心转得慢悠悠，棒身偶尔扫过路边的灌木丛，惊起几只藏在叶间的山雀。他眯着眼望向前方，雾里隐约能看见衡山派山门的轮廓，却总觉得那雾里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这雾不对劲，寻常晨雾散得快，这雾倒像是被人用法子拘着，迟迟不肯动。”
“猴哥是说，有人在山里布了障眼法？”八戒跟在后面，怀里揣着刚从山脚买的糖糕，说话时嘴里还沾着糖渣。他伸手抓了抓眼前的雾，指尖只碰到一片湿凉，倒像是真雾，可仔细闻，又能嗅到一丝极淡的熏香，混在草木气息里，不仔细分辨根本察觉不到。
敖丙走在唐僧身侧，水龙鞭缠在手腕上，鞭身上的鳞片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光，在雾里像颗流动的星。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雾里有水流声，可这山路两侧都是石坡，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大的水声。”话音刚落，哪吒的火尖枪突然亮起一点火星，枪尖朝着左侧雾最浓的地方虚指：“那边有动静，不是野兽，是人。”
众人顺着火尖枪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雾里缓缓走出个穿青布衫的少年，手里提着个竹篮，篮里放着几捆草药，见到他们便停下脚步，怯生生地问：“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客人？要去衡山派吗？”
唐僧勒住白龙马，温和地问道：“施主正是，不知小施主可知衡山派近日发生的事？我们听闻派中长老失踪，特来相助。”
少年闻言，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手里的竹篮晃了晃，几片草药掉在地上：“长老们……你们还是别去了，最近衡山不太平，夜里总有人听见山上哭，还有人说，是被衡山派得罪过的魔教妖人回来报仇了。”他说着，往身后的雾里看了一眼，像是怕有什么东西追过来，“我家就在山脚下，前天夜里还看见有黑影从山上下来，手里拿着剑，看着就吓人。”
孙悟空上前一步，指尖在少年肩上轻轻一点，少年顿时僵在原地，眼里满是惊慌。悟空却笑了笑：“小施主倒是好心，可你这青布衫上沾的不是山雾的潮气，是松烟墨——昨夜在灯下待了半宿吧？还有你篮里的草药，都是些寻常的艾草、薄荷，可你袖口却沾着衡山派特有的朱砂，这朱砂只有派中弟子打理剑鞘时才会用，你一个山脚的药农，怎么会沾到？”
少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见悟空手指一弹，一粒石子从少年腰间的布兜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枚小巧的铜哨，哨身上刻着日月神教的火焰纹。
“看来是日月神教的小娃娃，装成药农来探路？”八戒说着，就要举起九齿钉耙，却被唐僧拦住。唐僧弯腰捡起那枚铜哨，递给少年：“施主，无论是魔教还是正派，若只是为了挑拨离间、伤及无辜，终究是走了歪路。衡山派长老失踪之事，若真与你有关，不如如实相告，也好化解这场风波。”
少年看着那枚铜哨，眼圈忽然红了，猛地跪在地上：“大师饶命！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是教里的人逼我的！我爹娘都被他们扣在黑木崖，要是我不按他们说的做，他们就杀了我爹娘！”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双手递过来，“这是他们让我交给衡山派掌门的，说只要掌门看了，就知道长老们在哪里。”
沙僧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用墨写着几行字：“想要长老活命，三更时分，掌门独自去后山废屋，不许带任何人，若敢声张，便等着收尸。”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故意模仿孩童的笔迹，可纸条边缘却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凑近一闻，是血的味道。
“这是调虎离山计。”哪吒收起火尖枪，眉头皱起，“他们故意让掌门独自去后山，就是想趁机对衡山派其他人下手，或是把掌门也掳走。”
敖丙点头：“而且这纸条上的血，未必是长老的，说不定是他们故意弄来的，想让掌门乱了阵脚。”
唐僧将纸条折好，递给沙僧：“看来我们得先去衡山派，与掌门商议对策。小施主，你若愿意，便跟我们一同前去，只要你肯帮我们，我们定会想办法救你的爹娘。”
少年闻言，连连磕头：“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我一定帮你们！”
众人带着少年往衡山派山门走去，雾渐渐散了些，能看清山门两侧的石狮子，狮子嘴里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晃动，发出“叮铃”的响声。刚到山门，就见几个衡山派弟子握着剑守在那里，见到他们便上前拦住：“你们是什么人？近日衡山派不接待外客，还请回吧！”
“我们是西天取经的僧人，听闻贵派长老失踪，特来相助。”唐僧说着，让沙僧拿出通关文牒。为首的弟子接过文牒，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少年，脸色微变：“他是……山脚下的阿牛？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
阿牛赶紧说道：“李师兄，我是来给掌门送纸条的，是这些大师救了我，我再也不帮魔教的人做事了！”
那弟子闻言，脸色缓和了些，赶紧领着他们往派里走：“掌门正在前厅等着，自从长老们失踪后，掌门就没合过眼，你们要是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衡山派前厅里，烛火通明，掌门莫大先生坐在主位上，手里握着一把胡琴，琴弦上还沾着松香，却没心思弹奏。见到他们进来，莫大先生赶紧站起身，拱手道：“各位大师远道而来，还请坐。近日衡山派遭此变故，实在是让各位见笑了。”
唐僧坐下后，将阿牛带来的纸条递给莫大先生：“掌门，这是日月神教的人让阿牛送来的，他们让您三更时分独自去后山废屋，想必是有阴谋。”
莫大先生接过纸条，看完后，手指微微颤抖，胡琴从手里滑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深吸一口气，捡起胡琴，声音沙哑：“三位长老待我如兄弟，我不能不管他们。就算是阴谋，我也要去。”
“掌门不可！”孙悟空急忙说道，“他们明摆着是要引您上钩，您若是去了，不仅救不出长老，恐怕连您自己也会身陷险境。不如我们替您去，或是在废屋周围布下埋伏，等他们来。”
莫大先生摇了摇头：“不行，他们说了，必须我独自去，若是带了人，他们就会杀了长老。我不能拿长老们的性命冒险。”
“可您若是出事，衡山派该怎么办？”哪吒说道，“您是衡山派的掌门，若是您不在了，衡山派只会更乱，到时候他们更容易得手。”
莫大先生沉默了片刻，望着窗外的雾，缓缓说道：“我执掌衡山派三十余年，三位长老看着我长大，若是为了他们，就算是死，我也认了。”
唐僧轻轻叹了口气：“掌门重情重义，实在难得。只是，一味蛮干终究不是办法。不如这样，三更时分，掌门按他们说的去废屋，我们则隐身在废屋周围，若是他们真的敢对您下手，我们就立刻出手，既能救您，也能抓住他们，问出长老们的下落。”
莫大先生眼前一亮，拱手道：“多谢大师指点！若是能救出长老，我衡山派定当感激不尽！”
商议妥当后，众人便在衡山派歇息，等着三更时分。阿牛被安排在偏房，沙僧守在门外，以防他再出什么变故。八戒闲着无事，便跟在衡山派弟子后面，去后厨找吃的，不多时就捧着一碟衡山豆腐回来，吃得满嘴流油：“这衡山豆腐真是好吃，比咱们之前在归源境吃的还嫩！”
孙悟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金箍棒放在腿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次的事有点怪？日月神教若是想对衡山派下手，直接派人来攻就是了，何必费这么大劲掳走长老，又用掌门做诱饵？”
敖丙坐在他身边，手指在石桌上轻轻划着：“我也觉得不对劲。之前在黑木崖，东方不败已经归顺我们，按说日月神教不该再惹事，除非……是教里有人不服东方不败，想趁机挑起事端，夺了他的教主之位。”
哪吒点头：“有这个可能。东方不败归顺后，教里的十大长老中，有几个本就不服他，说不定是他们暗中搞鬼，想借衡山派的手除掉东方不败，或是让他在我们面前失信。”
正说着，就见唐僧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经卷，坐在他们对面：“你们说得有道理。这世间的纷争，多是因‘贪’与‘嗔’而起，有人贪求权力，有人嗔恨过往，便会做出许多糊涂事。东方不败虽已归顺，可他心中的执念未必完全化解，教里的人又各有心思，这场风波，恐怕没那么容易平息。”
他翻开经卷，指着其中一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失于本心，为物所转，故于是中，观大观小。’无论是日月神教的人，还是衡山派的掌门，若是能守住本心，不被外物所惑，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纷争了。”
孙悟空摸了摸下巴，笑道：“师父说得是。不过，这江湖中的人，大多都想着争名夺利，想让他们守住本心，可比让八戒少吃一块糖还难。”
八戒正好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赶紧说道：“猴哥，你怎么又说我！我这不是为了养足精神，晚上好帮着救长老嘛！”
众人都笑了起来，院子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三更时分，雾又浓了起来，后山的废屋隐在雾里，像个黑沉沉的怪兽。莫大先生提着一盏灯笼，独自往废屋走去，灯笼的光在雾里晃悠，映得他的影子忽长忽短。孙悟空、哪吒、敖丙、八戒、沙僧则隐身在废屋周围的树上，屏住呼吸，等着敌人出现。
废屋的门虚掩着，莫大先生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只有从门缝里透进来的一点月光，照亮了满地的灰尘。他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来了，长老们在哪里？”
屋里没有动静，只有风吹过窗户的“呜呜”声，像是有人在哭。莫大先生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回应，他只好提着灯笼，慢慢往里走。灯笼的光扫过墙壁，只见墙上用红漆写着几个大字：“衡山派不仁，今日便要你们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屋顶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响，莫大先生赶紧抬头，只见几个黑影从屋顶跳下来，手里握着剑，朝着他刺来。“来得好！”莫大先生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剑，迎了上去。剑光在屋里闪烁，与黑影们斗在一处。
隐在外面的孙悟空见状，就要跳下去帮忙，却被哪吒拉住：“等等，这些人的武功路数不对，不像是日月神教的。”
敖丙也点头：“他们的剑招里带着点嵩山派的影子，你看那个领头的，用的是嵩山派的‘万岳朝宗’。”
孙悟空仔细一看，果然，那领头的黑影使出的剑招，与之前在嵩山派见到的一模一样。他心里顿时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日月神教的人，是嵩山派的人故意假扮的，想挑起衡山派与日月神教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嵩山派的鼠辈，竟敢耍这种手段！”孙悟空说着，金箍棒一挥，就朝着废屋里跳去。黑影们见有人来帮忙，顿时慌了神，想要逃跑，却被哪吒的火尖枪拦住去路，火尖枪喷出的火焰将门口堵住，让他们无处可逃。
敖丙的水龙鞭一挥，缠住一个黑影的腿，将他绊倒在地，八戒趁机上前，一耙将他的剑打飞。沙僧则守住窗户，不让任何一个黑影逃脱。不多时，几个黑影就被全部制服，跪在地上，嘴里还在喊：“我们是日月神教的人，你们不能杀我们！”
孙悟空冷笑一声，一把扯下他们脸上的黑布，露出几张嵩山派弟子的脸。“还敢装？你们的剑招早就出卖你们了！”他说着，一脚踩在领头弟子的背上，“说！是谁让你们来的？衡山派的长老在哪里？”
那弟子咬着牙，不肯说话，却见莫大先生走上前，手里的剑指着他的喉咙：“我衡山派与嵩山派素来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陷害我们？若是你们肯说出长老们的下落，我便饶你们一命。”
那弟子脸色惨白，终于忍不住，哭着说道：“是掌门，是左冷禅掌门让我们来的！他说衡山派最近势力越来越大，迟早会威胁到嵩山派的地位，所以让我们假扮日月神教的人，掳走长老，挑起衡山派与日月神教的矛盾，等两败俱伤后，嵩山派再出手，吞并衡山派！”
“左冷禅！”莫大先生气得浑身发抖，剑指在那弟子的喉咙上，手都在抖，“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竟然如此狠毒！长老们现在在哪里？”
“在……在后山的山洞里，左掌门派了人看守，说只要我们得手，就杀了长老们，嫁祸给日月神教。”那弟子赶紧说道。
众人闻言，立刻押着几个嵩山派弟子，往后山的山洞去。山洞里黑漆漆的，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孙悟空赶紧上前，一棒打碎山洞的石门，里面果然有三个被绑在柱子上的衡山派长老，嘴里塞着布条，见到他们进来，眼里满是惊喜。
沙僧赶紧上前，解开长老们身上的绳子，莫大先生扶住他们，眼眶通红：“让你们受苦了！”
长老们摇了摇头，其中一位说道：“掌门，不怪你，是我们太大意了，才被嵩山派的人偷袭。”
众人押着嵩山派弟子和长老们往衡山派走，雾已经散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阿牛站在衡山派门口，见到他们回来，赶紧跑上前：“大师，长老们救回来了吗？”
唐僧点头，笑着说道：“救回来了，多亏了你帮忙。你爹娘的事，我们也会帮你解决，东方不败现在已经归顺我们，只要我们跟他说一声，他定会放了你的爹娘。”
阿牛激动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回到衡山派前厅，莫大先生让弟子们给长老们端来热水和食物，又让人将嵩山派的弟子关起来，等着日后再处置。他走到唐僧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各位大师相助，若是没有你们，我衡山派这次恐怕真的要完了。”
唐僧扶起他，说道：“掌门不必客气，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只是，经过这件事，掌门也该明白，江湖中的纷争，往往是因权力而起，若是一味追求势力，终究会陷入无尽的争斗中。不如放下执念，专心打理衡山派，让弟子们安居乐业，这才是正道。”
莫大先生点头：“大师说得是，我之前确实太过在意衡山派的地位，才让左冷禅有机可乘。日后，我定会潜心修炼，不再参与江湖中的纷争，让衡山派回归平静。”
他拿起桌上的胡琴，拨动琴弦，一曲《潇湘水云》缓缓流淌出来，琴声悠扬，带着几分释然，在晨光里回荡。众人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都有几分感慨。
孙悟空望着窗外的晨光，说道：“师父，既然衡山派的事已经解决，我们也该继续西行的路了。”
唐僧点头，站起身：“也好，我们在此耽搁了几日，是该上路了。”
莫大先生闻言，赶紧说道：“各位大师不如再多留几日，让我们好好招待你们，也好表达我们的谢意。”
“不必了，”唐僧笑道，“我们取经的路还很长，不能在此久留。若是日后有缘，我们定会再相见。”
众人收拾好行装，与莫大先生和长老们告别，往西方走去。阿牛也跟着他们，他说想跟他们一起去西天，等救出爹娘后，就跟着唐僧修行，不再参与江湖中的事。
走在衡山的山道上，晨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八戒摸着肚子，说道：“这衡山派的豆腐真是好吃，可惜没多吃几块。”
孙悟空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比如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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