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站在阿拉斯加的冻土上，仰头望着天空中舞动的极光。绿色的光带像丝绸般在夜空中流淌，这是他追寻的第三十七个自然奇观。
寒风呼啸而过，他裹紧了羽绒服，调整着三脚架的角度。相机快门的咔嚓声在寂静的荒野中格外清晰，他习惯性地检查着照片的构图和曝光。
突然，镜头里闪过一个人影。
林深放下相机，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在极光映照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雪地上忙碌着。那人穿着厚重的工装服，正弯腰将一株小树苗栽进提前挖好的坑里。
在这片荒芜的冻土上植树？林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收起相机，踩着积雪向那人走去。
"需要帮忙吗？"他开口问道，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发抖。
那人直起身子，转过身来。极光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他的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晶，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
"谢谢，不过不用。"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这些小家伙很娇贵，我得亲自来。"
林深注意到他的手套上沾满了泥土，工装裤的膝盖处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在他身后，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十个树坑，每个坑里都栽着一株不到半米高的树苗。
"我叫林深，是个旅行摄影师。"他伸出手。
那人摘下手套，露出修长有力的手指。"顾川。"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我是...种树的。"
这个自我介绍让林深忍不住笑了。顾川也跟着扬起嘴角，他的笑容像极光一样，在寒冷的夜空中绽放出温暖的光芒。
"为什么要在这里种树？"林深问道，"这里的环境..."
"正是因为环境恶劣，才更需要开始改变。"顾川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正一株树苗，"每一片森林，都是从第一棵树开始的。"
林深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画面比极光更值得记录。他举起相机，却又放下了。有些瞬间，他更想用眼睛去记住。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顾川突然问道。
"准备去挪威看峡湾。"
顾川点点头，继续专注地培土。林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将最后一株树苗栽好。极光在他们头顶流转，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要往南走了。"顾川收拾工具时说，"去内华达的沙漠。"
"真巧，我也要往南。"林深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的行程里根本没有这个计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就此告别。
顾川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得像是能看透人心。"那...要一起走一段吗？"
林深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点点头，看着顾川将工具收进那辆破旧的皮卡。车身上斑驳的绿色油漆，在极光下泛着奇异的光芒。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他去向何方，但此刻，他只想跟随内心。就像他追逐极光一样，这一次，他追逐的是一个温暖的笑容。
皮卡发动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林深坐上副驾驶，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树苗。那些幼小的生命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们挥手告别。
顾川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轮廓在仪表盘的微光中若隐若现。林深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相机还挂在胸前，却已经很久没有举起来过了。
这对他来说很不寻常。作为一个旅行摄影师，他习惯用镜头记录一切。但此刻，他更想用眼睛去感受，去记住这个夜晚的每一个细节。
"你经常这样搭陌生人吗？"顾川突然开口。
"不，这是第一次。"林深老实回答，"可能是因为...你种树的样子很特别。"
顾川轻笑了一声："种树有什么特别的？"
"在极光下种树，就像在星空下写诗。"林深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耳根微微发烫。
顾川没有接话，但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车子驶过一片冰原，月光洒在结冰的湖面上，折射出银色的光芒。
林深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景色。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旅途中感到如此平静。以往，他总是迫不及待地赶往下一个目的地，生怕错过任何精彩瞬间。但现在，他反而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些。
"要不要听首歌？"顾川问。
"好啊。"
顾川打开收音机，老式的音响里传出沙沙的杂音，随后是一首悠扬的民谣。吉他和口琴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歌词讲述着一个关于远行和归来的故事。
林深闭上眼睛，让音乐流淌进心里。他想起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遇见过的人。那些曾经让他惊叹的瞬间，此刻却都变得模糊起来。反而是今晚，顾川种树时专注的侧脸，他手套上的泥土，他睫毛上的冰晶，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车子继续向南行驶，极光渐渐消失在身后。林深知道，自己正在偏离原本的路线，但他并不觉得遗憾。或许，真正的旅行不在于看到多少风景，而在于遇见能让自己停留的人。
他偷偷看向顾川的侧脸，发现对方也在用余光看他。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中相遇，又迅速移开。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长。
就像那些被种在冻土上的树苗，虽然渺小，却蕴含着无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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