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九月的新化，油茶林里的茶籽坠得枝桠弯，晒谷场上满是金黄的茶籽，风一吹就飘着油香。
吴伟东和吴明远蹲在场上翻茶籽，念安穿着小布鞋在旁边跑，手里攥着个布偶——是秀秀用碎布缝的。
“爹，您歇会儿，这活我来就行。”吴伟东抢过父亲手里的木耙，“您腰不好，别累着。”
吴明远坐在石碾上，摸出烟袋锅：“不累！现在解放了，能安心种油茶，比啥都强。”
远处传来铃铛声，伍光宗骑着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着个报纸包：“吴伟东，好消息！”
吴伟东迎上去：“伍县长，啥好消息？是新化的政策下来了？”
伍光宗打开报纸，指着上面的黑体字：“十月一日，北京要举行开国大典！***要宣布新中国成立！”
“新中国成立？”吴明远凑过来，眼睛瞪得大，“以后再也不用怕打仗了？”
“不用怕了！”伍光宗笑着说，“我来是跟你商量，组织乡亲们收听广播，一起听开国大典！”
吴伟东心里一热：“好！得让全村人都听听，让牺牲的同志们也‘听见’！”
当天下午，吴伟东就去找老杨。老杨的茶坊里挤满了人，都在聊解放后的日子，看见他进来，赶紧让坐。
“东伢子，听说要开国大典了？”老杨递过碗热茶，“我们这小地方，能收到广播不？”
“伍县长说，县城有台大收音机，能借过来。”吴伟东喝了口茶，“就是得找个稳妥的地方放，让大家都能听见。”
刘三扛着锄头走进来：“放晒谷场！那儿宽敞，能容下全村人，我再搭个台子，把收音机放上面！”
周桂兰也来了，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我来登记人数，再组织妇女们煮点红薯粥，听广播的时候大家能喝点热的。”
商量好后，吴伟东跟着伍光宗去县城借收音机。县文化馆的老张抱着收音机，舍不得松手：“这可是全县唯一能收北京台的机子，得小心用！”
“张同志放心，我们会派两个人专门看着，听完就送回来。”吴伟东接过收音机，小心地裹在棉布里。
回去的路上，念安趴在吴伟东怀里，指着收音机问：“爹，这里面能听见***说话吗？”
“能！”吴伟东摸了摸他的头，“到时候你要好好听，记住这一天。”
九月三十日，晒谷场上热闹起来。刘三搭了个木台子，把收音机放在上面，还用红布围了一圈。
乡亲们早早来占位置，老杨带着人在旁边煮红薯粥，周桂兰给孩子们发糖，秀秀和几个妇女在挂红灯笼——是用红纸糊的，跟当年婚礼上的一样。
吴伟东检查收音机，试了试波段，却只听见“滋滋”的杂音，心里一紧：“咋没声音？是不是坏了？”
伍光宗凑过来，调了调旋钮：“别急，可能是信号不好，再等等，明天开国大典的时候信号会强些。”
当晚，吴伟东没回家，守在晒谷场的棚子里，每隔一会儿就试一次收音机。秀秀送来被褥，坐在他旁边：“别着急，明天肯定能听见。”
“我怕听不见，辜负了乡亲们的期待，也辜负了那些牺牲的同志。”吴伟东摸出衬里的红星帕子，“李明瑞指导员他们，盼的就是这一天。”
秀秀握住他的手：“会听见的，他们在天上看着，也会帮我们的。”
十月一日清晨，天刚亮，乡亲们就涌到晒谷场。吴伟东打开收音机，调了半天，终于传来清晰的声音——是北京电台的前奏。
“有声音了！”有人喊了一声，场上瞬间安静下来，连孩子都不闹了。
突然，收音机里传来庄严的音乐，接着是响亮的声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全场的人都站起来，有的哭，有的笑，吴明远擦着眼泪，嘴里念叨：“胜利了！新中国成立了！”
念安拉着吴伟东的衣角：“爹，这就是***说话吗？真好听！”
“是！”吴伟东蹲下来，指着收音机，“以后我们就是新中国的人了，再也不用怕打仗了。”
伍光宗站在台子上，声音哽咽：“乡亲们！新中国成立了！这是无数先烈用命换来的，我们要好好建设新新化，不辜负他们！”
“建设新新化！”大家齐声喊，声音震得茶籽都掉了几颗，老杨的茶粥熬糊了都没察觉。
广播里传来阅兵的声音，“轰隆隆”的坦克声透过收音机传来，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是坦克！好厉害！”
刘三激动得直拍大腿：“要是当年打鬼子有这装备，鬼子早被赶跑了！”
周桂兰抹着眼泪：“以后娃们能安心读书了，我要把扫盲班办得更大，让大家都能识字，懂政策！”
广播结束后，乡亲们还没散，老杨提议：“我们放鞭炮庆祝吧！我把藏了好几年的鞭炮拿出来！”
鞭炮声在晒谷场上响起来，红色的纸屑落在茶籽上，像撒了一层红霜。念安拉着几个孩子，在场上跑着喊：“新中国成立了！不用打仗了！”
吴伟东看着这场景，想起李明瑞的红布香囊，想起奉显情的猎枪，想起陈默倒下的样子，想起阿福的炸药包——他们没白死，他们盼的和平，真的来了。
伍光宗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吴伟东，新化的建设还得靠你们年轻人。下一步，我们要修公路，办学校，让新化越来越好。”
“我一定尽力！”吴伟东点头，“我想先把墨溪村的小学办起来，让娃们能就近上学。”
“好主意！”伍光宗笑着说，“县里会拨款支持，我们再找几个老师，争取年底就开学。”
当天晚上，家里摆了小酒席，吴明远喝了不少酒，话也多了：“东伢子，你娘要是还在，看见新中国成立，肯定高兴得睡不着。”
秀秀给吴伟东夹了块鸡肉：“等小学办起来，我也去当老师，教娃们识字，教他们唱国歌。”
念安趴在桌上，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个五角星，举起来给吴伟东看：“爹，你看！这是国旗上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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