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氏集团的警报声被暴雨冲刷得越来越远，废旧储物间里的空气终于从紧绷的焦灼，慢慢松弛下来。林若璃靠在苏乐逸肩头，受伤的手肘已经用他撕成条的衬衫临时包扎好，布料上还沾着淡淡的雪松味——那是他常年用的洗衣液味道，和她发间残留的硝烟味混在一起，竟成了此刻最安心的气息。
苏乐逸低头看着她发顶的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后那片泛红的皮肤——刚才在消防柜里，她为了躲保安的手电筒，不小心蹭到了铁皮柜壁。“还疼吗？”他声音很轻，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平静，“出去就找医院处理，顺便把你藏在消防栓后面的备用硬盘取回来。”
林若璃忽然抬头笑了，眼底还带着未褪去的狡黠：“原来你早看见我藏硬盘了？我还以为刚才在消防柜里，你满脑子都是怎么挡保安的手电筒。”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指尖精准落在机械表的位置，“还有，你别装了——表盖里的日期，我不仅知道是论坛留言时间，还知道你当年故意在那条留言里提《三体》，是因为我前一天刚发过‘数据世界的黑暗森林’的帖子。”
苏乐逸的耳尖瞬间发烫。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三年前在周氏做底层程序员时，每天偷偷刷林若璃（那时她还叫“K”）的技术论坛，为了引起她注意，翻遍了她所有历史帖子，才挑了个最冷门的角度留言。他从没想过，那个在论坛上永远惜字如金、只谈代码的“K大神”，会把这种细节记这么久。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回我？”他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点藏了三年的委屈，“我等了半个月，刷新了无数次论坛，直到你突然注销账号，再也没出现。”
林若璃的指尖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掌心——刚才在机房里，她为了教他找接口，在他掌心画过的线路图还隐约有痕迹。“因为那时候周氏已经开始查我了。”她声音沉了些，“他们发现我在偷偷备份他们盗用你专利的证据，封了我的办公电脑，连论坛账号都被技术部监控了。我注销账号前留的‘变量需要在现实中声明类型’，其实是想告诉你……我会找到你，用真实的身份，把一切说清楚。”
苏乐逸的心猛地一揪。他终于明白，三年前自己被周氏推出来背“算法漏洞”的黑锅时，那个突然消失的“K”，正在暗处和整个周氏的安保系统对抗；他辞职后躲在出租屋改专利代码的日夜里，林若璃可能正抱着电脑，在某个网吧里排查周氏的监控死角。他们隔着数据洪流，却在朝着同一个方向用力，像两颗在黑暗里并行的星，明明在彼此的轨道里看见过对方的光，却直到今天才真正撞进同一个星系。
“咔嗒”一声，苏乐逸从内侧口袋摸出那个U盘——刚才在消防柜里，林若璃趁他挡保安时塞进去的。U盘外壳是磨砂的黑色，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π”符号，和她刚才在他掌心画的一模一样。“这里面是完整的证据链？”他问。
“不止。”林若璃笑着抢过U盘，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有我这三年写的反盗用算法，比你当年的专利更完善。周氏偷的只是你的‘初稿’，真正的‘成品’，一直在我这儿。”她把U盘塞回他手里，指尖故意在他掌心多停留了几秒，“苏经理，以后可不能再把核心代码随便存在公司服务器里了——要存，也得存在‘我们’的服务器里。”
“我们的？”苏乐逸重复着这三个字，心里像被暖光填得满满的。他忽然想起刚才在机房里，两人跌进机柜空隙时，服务器重启的蓝光映在她脸上，她睫毛的阴影像行等待编译的代码——原来从那一刻起，他的代码、他的专利、他藏了三年的心事，就已经和她的揉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哪部分是他的，哪部分是她的。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储物间的铁皮屋顶不再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只剩下雨滴从屋檐滴落的“滴答”声，和他们逐渐同频的心跳声。苏乐逸牵起林若璃没受伤的手，慢慢站起身：“走吧，该出去了。”
林若璃被他拉着站起来，脚步还有点虚——刚才在机房里蹲太久，又在消防柜里蜷了半天，腿早就麻了。苏乐逸察觉她的踉跄，干脆半扶着她，把她的重量轻轻揽在自己身侧。两人慢慢走到储物间门口，苏乐逸先推开门缝看了看：地下车库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的绿光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周氏的保安应该早就撤走了。
“你的车停在哪儿？”林若璃问，眼睛扫过车库里一排排蒙着灰尘的旧车——这里是周氏废弃的老车库，平时很少有人来，也是她早就选好的撤离路线。
“在出口左转的巷子里，我怕停在车库门口被保安看见。”苏乐逸低头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先去取你的备用硬盘，再去医院，最后……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我早上到现在，只喝了半杯咖啡。”
林若璃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知道饿？刚才在机房里，我还以为你要跟周氏的服务器同归于尽呢。”她一边笑，一边被苏乐逸扶着往车库出口走，受伤的手肘轻轻靠在他胳膊上，“对了，你刚才在储物间说，要带我去看真正的灯塔——是哪个灯塔？”
“你记不记得论坛里，你说过想找一个能看见海的灯塔，在那里写代码不会被打扰？”苏乐逸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去年在舟山找项目时，发现了一个老灯塔，现在改成了民宿，楼顶有个露台，晚上能看见整个海面的星星。等把周氏的事处理完，我们就去那里待一阵，把你那套反盗用算法完善好，顺便……”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眼底的认真像代码里最精准的指令，“顺便把‘我们的公司’的名字定下来。”
林若璃的脚步顿住了。她抬头看着苏乐逸，晨光已经从车库出口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身后描出一层暖金色的轮廓。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论坛上，自己写过“数据世界太吵，想找个能听见海浪声的地方写代码”——那只是她随手发的一句牢骚，没想到被他记了这么久。
“好啊。”她笑着点头，眼睛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星星，“那公司名字要带‘灯塔’吗？或者带‘π’？”
“都听你的。”苏乐逸握紧她的手，牵着她走出车库出口。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空被洗得发蓝，东边的天际线露出一点橘色的朝阳，把路边的积水照得亮晶晶的。不远处的巷子里，苏乐逸的车安静地停在树荫下，车顶上还沾着几片被雨水打落的树叶。
两人慢慢走到车边，苏乐逸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扶林若璃坐进去，又帮她把安全带系好——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他绕到驾驶座这边，刚拉开车门，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但归属地显示是周氏集团所在的区。
林若璃的眼神瞬间绷紧：“别接，可能是周氏的人。”
苏乐逸却摇了摇头，按下了接听键，开了免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慌乱的男声，是周氏技术部的老同事，当年和他一起做过项目，也算半个知情人：“乐逸，你……你们是不是把证据发出去了？刚才董事会紧急开会，CTO被带走调查了，安保部的人把机房翻了个底朝天，现在到处找你和那个叫林若璃的姑娘……你们千万别回公司，也别接陌生电话，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电话挂断后，车厢里安静了几秒。林若璃看着苏乐逸，忽然笑了：“看来我们成功了。周氏偷专利的事，很快就会被曝光，你的冤屈也能洗清了。”
苏乐逸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巷子，汇入清晨的车流。他侧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林若璃，她正低头把玩着那个刻着“π”的U盘，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睫毛染成了金色。“不是‘我的’冤屈，是‘我们’的。”他说，“从三年前你在论坛记下我留言的那一刻，从你偷偷备份证据的那一刻，从你今天在机房里跟我一起接数据线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是一起的了。”
林若璃抬头看他，嘴角的笑意藏不住：“那以后，苏总可得多指教——毕竟你的指法，比三年前稳多了。”
苏乐逸被她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彼此彼此，林大神的反欺诈模型，也比三年前厉害多了。”
车子沿着马路往前开，朝阳越升越高，把城市的高楼都染成了暖红色。苏乐逸打开车载音乐，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车厢里，和林若璃偶尔响起的笑声混在一起。他们没有立刻去医院，也没有急着取备用硬盘，只是开着车，沿着江边的公路慢慢走——就像在数据风暴里紧绷了太久的弦，终于可以松下来，享受这片刻的、只属于他们的平静。
后来的日子里，周氏集团盗用专利的丑闻果然被曝光，CTO和相关负责人被依法处理，苏乐逸的专利恢复了合法权益，还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赔偿金。他和林若璃用这笔钱，加上他们这几年攒下的积蓄，成立了一家小小的科技公司，名字就叫“灯塔科技”，办公室选在一个能看见江景的写字楼里，落地窗外，每天都能看见日出和日落，像极了他们在数据世界里，终于找到的那片“能听见海浪声”的地方。
公司成立的那天，苏乐逸把那块刻着“2018.07.23 14:28”的机械表，和林若璃的电子表一起，放在了办公室的展示柜里——两块表的时间已经校准，分秒不差。林若璃笑着说，这是“数据世界的同频，也是心跳的同频”。
再后来，他们真的去了舟山的那个老灯塔。在露台上，苏乐逸抱着电脑写代码，林若璃靠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偶尔帮他指出代码里的小漏洞。晚上的时候，他们坐在灯塔的台阶上，看海面的星星倒映在水里，像无数个闪烁的“π”符号——那是他们代码宇宙里最浪漫的无限不循环，也是他们爱情里，永远不会结束的、同频共振的微秒时差。
苏乐逸忽然想起在机房里，林若璃说过的那句“量子级别的误差”。原来有些误差，从来都不是错误，而是命运故意留下的伏笔——就像三年前论坛里那声没回复的留言，就像机房里那根被碰落的数据线，就像消防柜里那束刺眼的手电筒光，所有的“差一点”，到最后都成了“刚刚好”，刚好让他们在数据洪流里遇见，刚好让他们在风暴中心相拥，刚好让两颗漂流了太久的心，终于找到属于彼此的、最精准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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