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二人驱散仆从,移步到院内的亭中。
宁盈华看着眼前的阿弟,没有一点小时候的样子。
少时的宁崇蔚健康,爱闹,爱笑,爱哭,爱撒娇,爱甜食,坐不住闲不得。
如今眼前的人,虽温和,却让你像隔着千里万里。行事妥帖,待人接物八面玲珑,要遮掩自己的喜好,掩藏自己的情绪。
宁盈华抚上他的脸脸颊,宁崇蔚乖顺的蹭了蹭。
宁崇蔚伏在宁盈华的膝上,她原先白皙修长的手,现今生满了茧子。
宁盈华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轻轻的柔柔的。
就像宁崇蔚刚回来那会一样,拍着他的背,二人闲聊着。
“阿姐,你在外面可有被欺负?”
“没有的,阿蔚不要担心呀,阿姐是朝廷任命,他们的父母官,怎么可能欺负阿姐呢。”
其实少不了被编排,排挤,刚到野禾县时甚至连衙门都不重视她这个县令。推行国法新度更是难上加难,下属不服,百姓不信。
如何不难?
好在没有白费不是,至少让众人见识到了女子的能力。
“阿姐在外边遇到很多人呢,也经历了很多事啊,说给阿蔚听好不好?”
“好啊。”
站在远处的侍从忍不住和自己交好的人交谈道。
“少君同大小姐的感情真好啊。”
“如何能不好?少君刚回来时,事事都是大小姐带着,教着。”
而此时,看见宁盈华的武婢锦遮走了过来。
两名侍从忙弯下腰,闭紧了嘴巴。
锦遮走过时,笑着对二人说
“妄议主家,罚俸半月。”
待锦遮走过后,两名侍从再不言语。
宁盈华招呼锦遮过来,锦遮向二人见礼后将木箱放下,就去了院门口守着。
“这些是阿姐在外时,见到的,阿姐觉得你大概会喜欢的。”
木盒打开,是一些武侠话本和小配饰,各色零嘴,还有折扇笔墨,还有一套袖箭和一把匕首。
宁盈华将暖玉拿出,递给宁崇蔚道
“这是暖玉,听说对中寒毒的人有好处,要贴身带着。”
“好,我贴身带着。”
……
是夜,屋内燃着烛火。
宁崇蔚坐在软榻上,桌上摆着是白日里宁盈华送他的那些东西。
摩挲着手中的暖玉,宁崇蔚罕见的回忆起来了刚从雪云山庄回到靖京时。
师父没了,师兄也找不到了,家人都没见过几面,谁也不熟。
他焦虑,总是做错事,不服管教。
父亲忙碌,没时间管他,母亲早就故去三年。
宁盈华带着他,管着他,教着他。而宁盈芷也总是在默默关注他,刀子嘴豆腐心,每次宁崇蔚有什么事她明明都是最关心的。
好几次,宁崇蔚故意打碎花瓶,宁盈芷虽然嘴上说着他要倒霉了,可是转头去和宁父说自己打碎了花瓶,被扣了月钱。
宁崇蔚不知道用什么感情去面对这个妹妹,明明是龙凤胎。
她从小有父母疼爱,自己连母亲的面也没见过几次,他不可能不嫉妒。
虽然师父师兄对他很好,父母之爱终究不一样。
他不敢见她,只好逃避,而宁盈芷也看出了他的躲避。
从那以后就少见这个妹妹了,说是去虞氏休养了。
宁崇蔚自私的想到,最好别回来了。
可是,他也在想着她,想她是否安好?是否习惯,是否真的一辈子不回来了,不见他了。
上一面呢?
还是一年前他中寒毒,她迢迢千里归来,带着一株株名贵药材回来。
吊住了命,慢慢灌药也醒了过来,只是身子也废了,练不成武了。
她守了他日日夜夜,他听见他说
“哥哥,醒来吧,我和阿姐等着你呢。还有许多人等着你呢。”
再后来他醒了过来,偷偷去看过她。
成熟了,稳重了,长成大姑娘了。
最后,告假回来的宁盈华和他去送这个小妹妹离开。
长风刮过,扬帆远航。
他看见宁盈芷对他们挥手告别,他听见风带来的那句
“哥哥,要永远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