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园西堤的桃花汛来得比往年早，官疏桐扶着画舫栏杆记录水文数据时，魏大勋正用剧组借来的水下摄像机拍藻类样本。他卫衣兜里沉甸甸装着苏州河捡的宋瓷片，防水袋上记着经纬度坐标。
"第七区硅藻含量超标。"官疏桐的触控笔在平板划出红圈，"和去年修复的《乾隆南巡图》污染痕迹吻合。"她转身时春衫扬起，后腰支具的卡扣松了一格。
魏大勋从潜水服里摸出个油纸包："稻香村的碧螺春酥，配你新调的颜料正合适。"他发梢滴着昆明湖的水，在观测日志上洇开墨色涟漪，"下午环保局来取样，我替你去？"
官疏桐的笔尖悬在污染图谱上。自纪录片爆红后，魏大勋推了三个商业代言，却把环保局的会议记录背得比她更熟。此刻他腕上缠着两人设计的文创手表，表盘是莫高窟菩萨的荧光手纹。
"你该进组了。"她将酥饼掰成两半，"张导说《哑舍》剧组等了你两周。"
画舫随波浪轻晃，魏大勋突然解开潜水服拉链。他锁骨处的飞天纹身下新增了串条形码，扫码显示的是官疏桐发表的《古陶瓷显微修复技术》论文。
"今天早上纹的。"他指尖抚过结痂的皮肤，"这样就算在片场，也能..."
观测仪警报打断告白。官疏桐扑向声呐屏，看见污染物正随暗流涌向十七孔桥。魏大勋已翻身入水，防水相机闪烁的红点很快消失在桃色浪沫中。
三小时后，环保局会议室。魏大勋湿漉漉闯进投影区，潜水镜还卡在额头："污染源是仿古画舫的劣质油漆！"他U盘插进电脑，快放视频显示某艘游船夜间倾倒漆桶，"4K画质，带GPS定位。"
老专家们推着眼镜凑近，发现每帧画面都标注着专业术语。官疏桐在最后一排转动沉香手链——那些术语是她昨夜刚教的《水污染防治法》条款。
庆功宴改在魏大勋新租的胡同小院。他炖着鲅鱼豆腐煲哼评剧，砂锅盖刻着"献给最可爱的文物医生"。官疏桐整理满墙的污染数据图时，发现每张背面都画着Q版修复场景：她举着放大镜训人，他躲在青铜器后比心。
"解释一下？"她举起某张涂鸦。
魏大勋的汤勺在月光下泛青："这是魏助理的学习笔记。"他忽然正经，"就像官老师总在会议记录背面画《山海经》神兽。"
夜风穿堂而过，官疏桐的羊绒披肩滑落。魏大勋接住时带倒了青瓷筷笼，碎瓷片在砖地上迸溅如星。两人同时蹲下收拾，指腹在瓷片边缘相触。
"南宋龙泉窑仿品。"官疏桐就着月光辨认釉色，"但开片纹路刻意了。"
"去年打假案缴获的那批？"魏大勋将瓷片拼成残碗，"记得当时你说..."
"真正的好瓷不怕有瑕。"她突然握住他渗血的手指，"但傻子才空手捡碎瓷。"
晨雾未散时，《哑舍》剧组发来通告单。魏大勋套着戏服在化妆间背台词，假发髻里别着官疏桐送的青铜簪。手机震动弹出消息提醒，特别关注博主更新了：#文物医生街头急救明代陶罐。
视频里官疏桐跪在潘家园地摊前，用口红代替封护剂抢救裂缝。魏大勋暂停画面放大细节——她无名指戴着与他同款的荧光指环，是拿敦煌夜光砂熔铸的。
导演喊卡瞬间，他拨通视频电话："官老师，你上社会新闻了。"镜头晃过她沾着陶土的白大褂，"但用迪奥999做修复剂是不是太奢侈？"
官疏桐将手机架在显微仪上："比不过魏老师用拍戏血浆补故宫琉璃瓦。"她调转镜头，奉先殿檐角果然有抹不协调的暗红，"上周暴雨冲掉的。"
梅雨季来临时，魏大勋的休息室变成微型修复站。他给剧组道具做旧的手艺惊动美指，官疏桐的视频时常在背景循环播放。有场戏需要复原宋代斗茶技艺，他连夜还原出建窑兔毫盏，盏底藏着纳米雕刻的"桐"字。
杀青宴那晚，官疏桐带着污染检测报告现身横店。她站在绿幕前教群演辨认钧瓷窑变，魏大勋举着打光灯当学生。场务来催第三遍时，他忽然用大衫广袖罩住两人："官老师，我出师了吗？"
月光漫过未拆的古代街市布景，官疏桐的指尖点在他胸口条形码："论文第三章节有个错误。"她呼吸染红他耳尖，"关于陶瓷修复的伦理讨论，应该增加现代科技介入的..."
魏大勋的吻落在她眼尾细纹："比如用AR技术重现文物伤痕史？"他变出个全息投影仪，两人修复过的器物在空中旋转，每道裂痕都标注着日期与事件，"这样观众既看到破碎，也看到新生。"
暴雨突至时，他们躲在道具马车里改论文。魏大勋的朝服下摆垫着官疏桐的检测报告，她簪子上的流苏随雨声轻晃。远处传来导演找人的呼声，被他用口技模仿的夜枭叫糊弄过去。
"真该给你接部谍战剧。"官疏桐在雨幕中轻笑。
"已经在演了。"他翻出偷藏的场记板，"《哑舍》第二季，男主是潜伏在拍卖行的修复师。"板面贴着便签：求官指导客串演出——片酬面议。
返京高铁上，魏大勋枕着官疏桐的肩补眠。她平板电脑播放着《哑舍》预告片，弹幕狂刷："勋勋转茶盏的手势好专业""左手无名指戴的是文物局工作戒吗"。
车过黄河大桥时，魏大勋迷糊间抓住她手腕："别走..."他梦见两人初遇那日的暴雨，"咖啡凉了..."
官疏桐将荧光指环套上他无名指："我在修一个更大的项目。"她点开手机日程表，四月行程全部标着"双人文物巡查计划"，"工期约..."
"七十年够不够？"魏大勋突然清醒，虎牙尖抵着下唇笑，"刚好够修完故宫所有青铜器。"
夕阳将车厢染成釉里红色，他们交叠的投影映在车窗上。远处有列反方向的高铁呼啸而过，车窗倒影里，十九岁的官疏桐正在剑桥图书馆写论文，二十五岁的魏大勋在练习室镜前跳舞，两道孤独的弧光在此刻轨道交汇处圆满成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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