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演武场已人声鼎沸。

林修远攥着抽到的竹签，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甲字三号"的朱漆在晨曦中刺目如血——这意味着他要与内门弟子对决。周遭传来窃窃私语，几个外门弟子对着他指指点点，眼神中带着怜悯。

"听说抽到甲字签的，去年死了三个......"

"嘘，他过来了。"

林修远恍若未闻，目光穿过人群，望向高台。顾清羽端坐在长老身侧，雪色衣袂随风轻扬，仿佛昨夜在他怀中呕血昏迷的不过是场幻梦。那人颈间系着银丝软绸，恰好遮住未愈的魔纹。

"咚——"

晨钟震碎薄雾，执事长老的嗓音裹挟着灵力传遍全场："外门大比，启！"

林修远的对手是个紫袍青年，腰间悬着鎏金令牌——内门执法堂首徒，赵凛。那人漫不经心地挽着剑花，剑锋所指处，青石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现在认输，还能留条命。"赵凛剑尖轻点，林修远左袖应声碎裂，露出昨夜为顾清羽祛毒留下的灼痕。

观战席传来哄笑。林修远握紧佩剑，这是把最普通的玄铁剑，剑身还带着修补的裂痕。他忽然想起顾清羽昏迷前塞给他的剑诀，羊皮卷边缘染着那人指尖的血。

"开始！"

赵凛的剑光如毒蛇吐信，眨眼间已到咽喉。林修远本能地侧身，剑锋擦着脖颈划过，带起一串血珠。他闻到淡淡的腥甜——剑上淬了毒。

"反应不错。"赵凛舔了舔剑刃，"可惜了这张脸。"

剑势骤变，漫天剑影化作囚笼。林修远左支右绌，玄铁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突然，他瞥见赵凛袖口暗纹——与昨夜黑鸦羽翼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分神的刹那，剧痛自右肩炸开。赵凛的剑穿透肩胛，将他钉在试剑石上。鲜血顺着石纹蜿蜒，竟隐约勾勒出莲花形状。

"你知道吗？"赵凛俯身耳语，"有些人，生来就是蝼蚁......"

剑刃扭转，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林修远咬破舌尖才咽下惨叫，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石台上溅起金色光点。

高台上，顾清羽手中的茶盏突然炸裂。滚烫的茶水泼在月白锦袍上，他却恍若未觉，死死盯着石台血迹中的金芒。

"认输！"裁判长老皱眉喝道。

林修远充耳不闻。他感觉体内有什么在苏醒，昨夜为顾清羽祛毒时出现的灼热感再度席卷全身。赵凛的毒顺着血脉游走，却在触碰到心口时被金芒吞噬。

恍惚间，他听到遥远时空传来的剑鸣。

赵凛脸色突变。本该毒发身亡的少年突然抬手握住剑刃，掌心金纹流转，玄铁剑竟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更诡异的是，自己的本命剑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在......跪拜？

"这不可能！"赵凛催动灵力，剑阵再起。这次剑光中混入缕缕黑气，观战弟子们纷纷掩目痛呼。

林修远瞳孔骤缩。在黑气缭绕的间隙，他清晰看到赵凛眉心浮现魔纹——与顾清羽心口的一模一样！

玄铁剑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林修远下意识地并指成剑，金芒自指尖迸射，竟与剑光浑然一体。这一式，赫然是顾清羽剑诀中的"惊鸿照影"。

"住手！"数道喝声同时响起。

已经太迟了。

剑光穿透赵凛胸膛的瞬间，魔气轰然炸开。林修远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结界上。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顾清羽御剑而来时翻飞的衣袂，以及赵凛破碎的尸身中腾起的黑雾。

黑暗降临前，有人将他揽入怀中。清冷的梅香混着血腥气，是顾清羽特有的味道。

再醒来时，月光正透过铁窗洒在地牢潮湿的草垫上。

林修远动了动手指，发现腕上扣着封灵锁。胸口金纹时隐时现，每次亮起都会引来牢门外符咒的灼烧。他苦笑着蜷缩起来，这场景倒与三年前被遗弃在乱葬岗时惊人相似。

铁链哗啦作响，玄铁牢门无声开启。顾清羽执灯而立，暖黄的光晕柔化了他凌厉的轮廓。林修远这才发现，那人耳后多了道血痕，像是被利爪所伤。

"为什么救我？"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顾清羽不答，抬手按在他心口。灵力涌入的刹那，林修远看到对方眼底闪过的金芒——与他昏迷前所见如出一辙。

"此毒名'锁魂'，元婴以下触之即死。"顾清羽的指尖顺着心脉游走，最后停在丹田处，"你却活着。"

地牢突然剧烈震动，符咒接连爆裂。顾清羽揽住林修远的腰疾退，惊鸿剑斩开坠落的巨石。烟尘中传来尖锐鸦鸣，无数猩红眼瞳在黑暗中亮起。

"抓紧。"顾清羽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林修远感觉后颈一痛，竟是那人咬破他皮肤汲取鲜血。血腥味弥漫的瞬间，惊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剑气凝成实质的金龙，咆哮着冲破地牢穹顶。

他们跌落在寒潭深处某个溶洞中。钟乳石泛着幽蓝微光，潭水在脚下形成蜿蜒暗河。顾清羽的白衣已被血浸透，却仍死死攥着半卷残破古籍。

"这是......"林修远伸手欲扶，却被躲开。

"别碰我！"顾清羽突然厉喝，惊鸿剑横在两人之间。剑身映出他猩红的左眼，魔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脸颊。

林修远不退反进，任由剑锋划破掌心。金血滴落的瞬间，魔纹发出凄厉尖啸。他趁机扣住顾清羽手腕，发现那人灵脉中竟有两股灵力在厮杀。

"你吞了魔种？"林修远声音发颤。残卷上的古篆忽然映入眼帘：噬心魔种，以剑骨为皿，可承神魔......

顾清羽突然闷哼一声，呕出大口黑血。血落在残卷上，显露出隐藏的字迹："双生剑骨，轮回不灭"。与此同时，林修远怀中的羊皮剑诀自行展开，与残卷产生共鸣，在空中拼凑出完整剑阵。

洞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捏碎遁地符。传送的最后一瞬，林修远瞥见为首之人腰间的宗主玉牌——边缘缺了一角，与寒潭青石下的冰魄草痕迹完全吻合。

剑鸣惊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