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万金楼。
“容公子,雅间请!”
店小二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笑眯眯得带容相温上楼。
容相温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云纹织衣,腰间束了一条紫色祥云宽边锦带;未弱冠,仅用锦带束发。
挺鼻薄唇,面如冠玉。
店小二打开雅间的门,一股淡淡的清香顺着空气萦绕在容相温的鼻尖。
江枝雪穿了一身靛蓝色交领襦裙,绾着妇女常见的流苏鬓,束着同心结的碎发垂在两肩膀,点缀着耀眼夺目的珠翠。
她似有所感,轻轻转过身,珠翠发出轻微响动。
“容公子。”
按理说江枝雪贵为永王王妃,理应是身为六品的侍御使的容相温行礼问好。
容相温微微愣神,江枝雪和他记忆中的青梅相差甚远。
店小二早就关好门。
屋内静悄悄的,容相温感觉自己的心脏隐隐作痛。
妇人发髻、满头珠翠、容公子……
“枝……王妃娘娘安好!”
容相温动了动唇,嘴边的称呼换了一个陌生的词语。
江枝雪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变化,她不明白这种情绪的具体含义。
但一定不是冷漠和厌烦。
两人分别坐在榉木桌一侧,桌上摆放着佳肴美酒。
谁都没有心情夹菜吃饭。
除了明目张胆吃饭的来福。
江枝雪思索一番,决定用来福打开话题。
“我总是能记起曾经我们一起投喂来福的画面。那时候,你不爱笑,只有投喂来福时才会涌现出笑意。”
容相温紧握拳头,随即无力的垂下去。
他快速调整心态,装作不在意的说:“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臣记不清了。”
江枝雪眼底稍暗,染上一抹自嘲。
容相温早就不是她记忆中充当“哥哥”的人了。
容相温每说的每个字都心痛刀绞,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对上江枝雪的叙旧语。
他尽可能开窗说亮话:“王妃娘娘不妨有事直说。臣微位人卑,甘愿为娘娘分忧解愁。”
江枝雪没想到他这么直白,索性也不遮掩。
“本宫有一重要之人摊上一件大事,可能会劳烦令父——刑部尚书大人。本宫知道大人秉公办事,明察秋毫,相信定能还他一个公道。”江枝雪眸光坦荡、明亮。
容相温震惊的直接站了起来,他迎着江枝雪的目光说:“父亲绝不会被奸诈小人蛊惑。王妃娘娘放心,家父和臣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江枝雪摇头,太傅罪证坐实,刑部尚书究竟有没有受人蛊惑不得而知。
她不信容相温的话。
江枝雪说:“那小人阴险狡诈,不可轻易破案。容公子可否亲自查案?好叫本宫安心。”
容相温心头一动,背后下手之人究竟有多么缜密的心思,一国王妃为了这档事居然私会外男。
他抱拳郑重回复:“臣领命!”
在容相温的心里,对江枝雪重要之人就是他的重要之人。
任何企图伤害江枝雪的人他都不会原谅。
江枝雪很满意,继续说:“容公子一表人才,家父对其颇有赞赏,有意谏言。相信不久,容公子将不会屈于小小的侍御使。”
容相温发现自己面前的江枝雪是如此陌生,比第一眼看到的感觉更大。
他不想要做所谓的大官,他只想永远陪伴在江枝雪一侧。
同样他知道,升官会给江枝雪提供更大的助力。
这还是江枝雪的一番美意,他不得不收下:“臣多谢娘娘、太傅大人。”
江枝雪急忙叫容相温坐下免礼,又说了很多俏皮好听的话。
容相温不淡不盐的附和,像是兴味索然。
江枝雪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起身离开了。
容相温打开窗户,万金楼熙熙攘攘,江枝雪纤细的身子钻进马车,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小的点。
容相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苦涩,他举起酒壶,辛辣的气味刺激味蕾。
容相温不管不顾,喝了第二口。
江枝雪……
不要找我了。
第三口。
江枝雪,我爱你。
第四口。
我不能忘记你。
酒杯见底,容相温喃喃自语:“我是一个卑劣的人。”
江枝雪对雅间的一切浑然不知。
她嘴角上翘,喜气的对车内的怜春和行秋说:“这件事情算是成功了一半。”
行秋“欸”了一声,疑惑不解:“主子可还需部署?”
“不错。查案用的是摆在面前的证据,眼睛看到的不一定能真的。我们需要制造一些实实在在的证据,迷惑住他们的眼睛。”江枝雪不急不慢的解释。
怜春竖耳静听,她似乎想到什么,急忙说:“可要像上次一般散播那人高风亮节的流言?”
江枝雪看了她一眼,摇头叹息。
她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重要之人乃是太傅。
太傅乃朝廷重官,平民百姓岂敢随意杂谈?
怜春沉默了半刻,说:“容府定不会收主子其它恩惠,不妨试试收买刑部的官员?”
怜春一语惊人。
刑部尚书是刑部的最高长官,自然不可能是他只身一人查案。
江枝雪快速掠过脑海中有关刑部的官员。
刑部侍郎——周梧。
周梧是刑部副长官,自身风流,内院妻妾成群,却没有一个子嗣。
原因无他,周梧不举。
这等丑闻,还是在江枝雪为奴的第二年暴露出来。
万事通说:“刑部侍郎周梧的一名小妾因为忍受不住周梧在床第之间的变态,神志不清,竟然在周梧的生辰宴会口出秽言。”
但凡是男人都极其好面子,江枝雪有这等把柄,还怕周梧不为她所用?
“怜春,你可算帮了我大忙!”江枝雪毫不吝啬的夸奖。
怜春素净的面容显出薄红,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行秋也不嫉妒,真诚的夸赞:“怜春姐姐不愧是主子的诸葛亮。”
一番话逗的怜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面皮浅,经不起这么多夸赞。
“主子,永王府到了!”怜春见马车不动,赶紧岔开话题。
江枝雪对此感到很无奈。
怜春害羞内敛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上辈子,怜春遭到应舒望诬陷,因为没有证据,不善交际,只能活生生的死在板子下。
现在不同了,怜春没有同上一世随她嫁入平王府。
应舒望也以偷窃罪名声狼藉。
但这还不够。
应舒望比江枝雪大几个月,现在也嫁给了平王当侧妃。
只是不知道失去了名声的应舒望是否和上一世一般顺风顺水呢?
平王府的世家小姐可不少。
还有一位侍妾是应舒望的庶妹,叫做应兰儿。
应兰儿扭的一支好舞,颇得平王欢心。
三年的时光,善妒的应舒望都没有把应兰儿赶走。
应兰儿可不一般。
要是应兰儿分走了应舒望的宠爱,应舒望恐怕会急得团团转吧 。
江枝雪想到这场面,觉得好笑。
一个失去名声,不得夫君宠爱的人,能在内院活多久呢?
“以命偿命。”
江枝雪冷漠的吐出这四个字。
最近太忙,差点让她忽略了应舒望。
决不能让应舒望再继续快活下去。
江枝雪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
行秋听到江枝雪的话,她心里清楚主子又要搞事了。
倒霉的人是谁呢?
果然,贵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就是和普通的侍女不同。
有趣的事情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