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半月后】
苏映雪的咳嗽声在空荡的厢房里回荡,她扶着雕花床头想要起身,指尖刚触到床边木栏便被冰凉的触感惊得缩回。
窗外细雨绵绵,打在焦黑的窗棂上,将残木缝隙里的灰烬冲刷成一道道褐色泪痕。
"夫人别动!"
丫鬟青梧冲进来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太医说您还需静养..."
苏映雪望着掌心凝结的血痂,突然轻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梁上栖着的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混着雨声,让这死寂的院落更添几分萧瑟。
她摸向枕边半块焦布,布料边缘蜷曲的纹路像极了那日冲天的火焰。
【宋府·卯时】
叶澜攥着浸透冷汗的帕子,望着铜镜里苍白如纸的面容。
发间新换的素白绢花随着她颤抖的动作轻轻摇晃,突然被窗外惊雷吓得脱手坠落。
"小姐,萧府传来消息..."
贴身丫鬟芸香推门而入,话音戛然而止。她看着满地碎瓷,又瞥见叶澜腕间新添的掐痕——那是昨夜宋墨阻拦她去萧府时留下的。
叶澜猛地抓住她手腕
叶澜"说!她是不是..."
"苏夫人...开始能喝下半碗粥了。"
芸香小心翼翼观察着主子的神色
"只是...萧侯爷将整个院子守得滴水不漏,连太医进出都要搜身。"
【萧府·巳时】
萧祁握着药碗的指节泛白,药汁顺着碗沿滴落在绣着金线云纹的袖口。
苏映雪倚在褪色的云锦靠垫上,目光追着梁间漏下的雨丝,对近在咫尺的药碗视若无睹。
萧祁"雪儿,这是太医院新配的方子..."
苏映雪"侯爷可知桃花潭水深千尺?"
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青砖
苏映雪"那年我们在江南,你说要带我去看漫山桃花..."
萧祁的喉结剧烈滚动,药碗重重砸在檀木几上。褐色药汁溅上苏映雪苍白的裙裾,在素色绸缎上晕开深色痕迹。他单膝跪地,双手握住她冰凉的脚踝
萧祁"等你身子好些,我们立刻启程。"
苏映雪垂眸望着他发间新添的银丝,突然伸手抚上他眼角细纹。指尖触到湿润的触感时,她仿佛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转头望向窗外
苏映雪"把叶澜带来吧。"
【萧府·酉时】
叶澜踏入庭院时,满地积水倒映着破碎的月光。烧焦的梁柱在暮色中张牙舞爪,像极了上一世将她拖入深渊的利爪。青梧守在房门口,见她靠近立刻抽出腰间软剑
"夫人说了,只准您一人进来。"
房门吱呀推开的瞬间,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映雪披着灰鼠裘坐在妆台前,手中握着断成两截的玉簪——那是叶澜及笄那年,她亲手为对方挑选的礼物。
苏映雪"坐。"
苏映雪对着铜镜轻笑,断簪在鬓边比划着
苏映雪"听说你往我药里掺紫河车时,手都没抖一下?"
叶澜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
叶澜"映雪...那日你难产,我站在产房外听着你的惨叫,突然想起儿时你替我挨板子的模样..."
梳妆台上的胭脂盒突然被扫落在地,丹砂红的粉末在青砖上炸开,宛如盛开的曼珠沙华。
苏映雪猛地转身,断裂的玉簪抵住叶澜咽喉
苏映雪"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能换回我的孩子?!"
【庭院回廊】
萧祁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听着屋内压抑的抽噎声,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宋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玄色锦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宋墨"萧侯爷若现在冲进去,只怕她们再无转圜余地。"
萧祁"转圜?"
萧祁突然大笑,笑声惊得栖在残枝上的夜枭发出凄厉鸣叫
萧祁"你可曾想过今日局面?"
宋墨望着窗纸上交叠的人影,喉结动了动却终究沉默。
【厢房内】
玉簪"当啷"坠地,苏映雪瘫坐在椅中,泪水顺着下颌滴在断簪上。
叶澜颤抖着握住她冰凉的手,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掌心——是枚小小的虎头香囊,金线绣的眼睛在烛火下泛着柔光。
叶澜"我...我学着你当年的针法,绣了三个月..."
叶澜泣不成声
叶澜"若是孩子还在,这香囊本该挂在摇篮上的..."
苏映雪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香囊上。
她望着那抹刺目的红,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释然与悲凉
苏映雪"叶澜,我们都输了。输给了仇恨,也输给了..."
话音未落,窗外惊雷炸响,将未说完的话语碾成齑粉。这场持续两世的恩怨,在漫天雨幕中,终于显露出一丝和解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