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吴小小,一个出生自带锦鲤体质的女孩。
2000年惊蛰那日,我降生在四川竹海深处的小县城。接生的张护士后来说,当时产房窗台上莫名落着三尾锦鲤,鳞片在晨光里泛着鎏金般的光泽——这个离奇的传说,成了我人生最初的注脚。
父亲在供销社的账本堆里熬了十五年,我满月那天,省里突然派人来考察,在积灰的档案柜里翻出他写的《基层供销体系改良建议》。三个月后,我们家搬进了县商业局家属院。母亲挖笋时总能在竹根下挖到成串的野山参,后来才知道那是某位港商暗中投资的种植基地。
八岁那年,推土机碾过老屋门前的青石板。拆迁办的公文袋里装着三百万支票,我却攥着地理课本上深圳的夜景图不肯撒手。如今想来,当年执意南下的或许不是我,而是某种不可违抗的命运轨迹。那年深秋,我家在福田口岸买下的两居室,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值,就像被施了魔法的金豆子。
"这叫老天爷赏饭吃。"母亲总爱用竹节似的手指戳我额头。她永远不知道,当同学们叫我"锦鲤公主"时,课桌下攥紧的拳头里藏着多少汗湿的纸条。中考前夜我故意把复习资料锁进抽屉,清晨却发现它们工整地摊在书桌上,页边还多出几行陌生的批注。
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时,我正在给隔壁王奶奶代课。那个退休的语文教师只是随口抱怨关节炎发作,第二天她的课表就神奇地转移到我手上。更诡异的是,当我忐忑地站上讲台,那些备课时的结巴与混乱突然消失无踪,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操控我的声带。
"小小课堂"的招牌挂上城中村那天,三十八个学生把铁皮屋挤得水泄不通。我清楚地记得自己说的是"先试听两周",但家长们像被集体催眠般抢着缴纳全年学费。存折数字疯涨的夜晚,我蹲在浴室把淋浴开到最大,在哗哗水声中第一次尝到成功的苦涩。
遇见周树然是在毕业典礼的雨幕里。他撑着二十四骨黑伞走来时,雨丝突然转向,在他周身织出光晕。这个生物工程系的高材生会因为我随口说想念家乡的藤椒卤味,就彻夜调试老卤配方。但我们第一家店开业当天,对面三十年老字号突然歇业整修,这让我对着"客似云来"的匾额浑身发冷。
"城西旧厂房改造项目绝对是蓝海。"商业顾问把企划书推过来时,我故意选了最偏僻的角落。没想到三个月后,市政府突然宣布在那片废墟下发现明代盐商遗址,我们简朴的水泥墙店铺成了网红打卡点。那天傍晚,我看着夕阳在青铜锅沿流淌,突然抄起长勺砸向橱窗——玻璃完好无损,不锈钢台面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我开始像戒毒的瘾君子般自虐:把关键合同"忘"在出租车、深夜独自走进治安混乱的城中村、甚至故意在暴雨天登上梧桐山。但总有好心司机送回文件袋,总有小混混主动给我带路,连山洪都在我脚边温顺地分流。最绝望的是那次吞安眠药,醒来时护士笑着说:"你男朋友送来的是维生素吧?"
此刻我站在深南大道的玻璃幕墙前,二十二层的风灌满衬衫。倒影里那个穿真丝套装的女孩明明在笑,眼底却沉着化不开的墨色。手机不断跳出祝贺信息:入选青年企业家榜单、连锁店突破两百家、入选深圳十大杰出......
指节叩击玻璃发出沉闷回响,我突然对着自己的倒影笑起来。既然命运非要给我镀金身,那我就把自己熔成一团火。锦鲤终将跃过龙门,但谁规定龙门不能是自己亲手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