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画展开幕式在城中最负盛名的美术馆举行。巨大的玻璃幕墙内,灯光柔和,人声鼎沸。艺术评论家、收藏家、媒体记者以及各界名流穿梭在精心布置的展厅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气泡声、低语交谈声,以及…一种无形的期待。
宋亚轩站在展厅中央,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修长挺拔。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应对着络绎不绝的祝贺和提问,举手投足间是五年海外历练沉淀下的从容与疏离。镁光灯不时闪烁,捕捉着这位新锐画家的每一个瞬间。
然而,只有离得最近的丁程鑫能看出他眼底深处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心不在焉。宋亚轩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飘向展厅入口的方向,虽然只是一瞬,却足以泄露他平静表象下的波澜。
丁程鑫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地靠近,低声问
丁程鑫还没来?
宋亚轩端起香槟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微微摇头,声音很轻
宋亚轩可能被拖住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但握着杯脚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丁程鑫正要说什么,展厅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人群像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一条通道。
马嘉祺来了。
他同样是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颗纽扣,少了平日在公司里的凌厉压迫感,却多了一份沉稳内敛的锋芒。他的步伐很快,目标明确地穿过人群,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展厅中央的宋亚轩。
没有前呼后拥,没有刻意张扬,但那股属于马氏掌权者的气场,以及他本身过于出众的外形,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是马总!”
“他真的来了?不是说他今天有重要会议?”
“看来传闻是真的,这位宋画家跟他关系匪浅……”
马嘉祺无视了所有探究的目光和试图上前攀谈的人,径直走到宋亚轩面前。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站定。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宋亚轩抬眸,迎上马嘉祺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有风尘仆仆的急切,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小心翼翼。宋亚轩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睑下淡淡的青色阴影
马嘉祺抱歉
马嘉祺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马嘉祺路上有点堵
一句简单到近乎敷衍的解释,却让宋亚轩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分。他注意到马嘉祺的西装外套下,似乎还穿着昨天那件白衬衫的领口,连袖口微小的褶皱位置都一模一样——显然,他开完那个“重要会议”后,根本就没顾上回办公室或回家换衣服,直接赶来了
宋亚轩没关系
宋亚轩的声音也放轻了些,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软化,
宋亚轩你能来就好
没有质问昨晚的争执,没有提及那个该死的糖罐。一句“你能来就好”,像一阵温和的风,瞬间吹散了两人之间弥漫的冰冷和隔阂。
马嘉祺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像寒夜里的星火。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马嘉祺画呢?
他问,目光终于从宋亚轩脸上移开,环顾四周
马嘉祺带我去看看
宋亚轩点点头,引着他走向展厅深处。丁程鑫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无声地舒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
马嘉祺看得很认真。他在每一幅画前驻足,目光专注地扫过那些或沉郁、或锐利、或充满隐喻的线条与色彩。他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安静地看着,仿佛在通过这些画作,重新认识那个离开五年、已经脱胎换骨的弟弟。
宋亚轩陪在他身边,同样沉默。他能感觉到马嘉祺身上传来的、那种专注而平静的气息,这让他纷乱了一夜的心绪也奇异地沉淀下来。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言的默契,仿佛昨晚那场激烈的争吵从未发生。
终于,他们走到了那幅名为《糖衣》的画作前。
巨大的画布上,破碎的糖果如同斑斓的星辰,扭曲的银色链条缠绕其中,冷硬的金属质感与甜腻的糖果色彩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情感张力。画面中心,是一个模糊的、被糖衣包裹又似乎被链条禁锢的漩涡,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诱惑与危险。
这是整个《边界》系列中,情感最外露、最不“宋亚轩”风格的一幅。显然创作于情绪激烈波动之时。
马嘉祺在画前站了很久。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那些碎裂的糖果和扭曲的银链上,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宋亚轩站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气场的变化——从平静转为一种深沉的、带着痛楚的凝视。
周围的宾客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幅画前不同寻常的气氛,识趣地没有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宋亚轩以为马嘉祺会一直沉默下去时,他听到对方极低地、几乎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马嘉祺画得太好了
宋亚轩微微一怔
马嘉祺好到…
马嘉祺侧过头,目光终于再次落在宋亚轩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欣赏
马嘉祺…让我心疼
宋亚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呼吸微微一滞。他看着马嘉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虚伪的夸赞,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有最真实的感受。他看到了那晚自己所有的愤怒、委屈、被刺痛的敏感,以及……被误解的恐惧,都被马嘉祺在这幅画里清晰地读懂了。
马嘉祺没有再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落在宋亚轩的肩膀上,拍了拍。
没有拥抱,没有过分的亲昵,只是一个兄长对弟弟最寻常的、带着安抚和鼓励意味的动作。
宋亚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下意识地躲开。肩上传来的温热和力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驱散了画作带来的冰冷回忆。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了眼底翻涌的情绪。片刻后,他几不可察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
马嘉祺紧抿的唇角,终于缓缓地、缓缓地向上扬起一个真切的弧度。压在心头一整晚的巨石,仿佛在这一刻被轻轻挪开。
他没有收回手,就那么自然地搭在宋亚轩的肩膀上,目光重新投向那幅《糖衣》,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宋亚轩走吧
宋亚轩轻声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宋亚轩那边还有几幅
马嘉祺嗯
马嘉祺应道,声音低沉而温和。
两人并肩,继续在展厅中穿行。马嘉祺的手依旧虚虚地搭在宋亚轩的肩上,没有用力,却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持和守护。宋亚轩也没有挣脱,任由那份温热隔着薄薄的西装布料传来。
镁光灯再次闪烁,这次捕捉到的画面是:年轻的画家与他的兄长并肩而立,在名为《边界》的画展上。一人沉静内敛,一人沉稳坚定。灯光勾勒出他们相似的侧脸轮廓,也照亮了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却已然松动的隔阂。
尽管前路或许还有磕绊,但至少在这一刻,在光影交织的艺术世界里,在无数目光的见证下,他们无声地跨越了昨晚那道因误解而筑起的冰冷边界,重新站在了彼此身边。
丁程鑫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举起香槟杯,对着灯光中那对兄弟的背影,无声地敬了一下。然后,他掏出手机,飞快地给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警报解除。糖罐危机转化为艺术灵感,效果拔群。另,你弟肩膀手感不错?」
几秒钟后,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只有言简意赅、杀气腾腾的两个字:
「滚蛋。」
丁程鑫低笑一声,将手机塞回口袋,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