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淡了一些。宋亚轩是在一阵低低的交谈声中醒来的。意识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依旧干涩,但颈间的刺痒感减轻了许多。他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马嘉祺握在掌心,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地传来
贺峻霖…情况暂时稳定了,但这次叠加的应激源太强,后续的干预方案需要调整
是贺峻霖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冷静专业,但宋亚轩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疲惫?或者说,是某种强撑的平静。
他缓缓睁开眼。
马嘉祺立刻察觉,俯身靠近
马嘉祺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关切,眼底的红血丝依旧明显,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疯狂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了,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守护
宋亚轩好多了……水……
宋亚轩的声音嘶哑。
马嘉祺立刻松开他的手,起身去倒水,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宋亚轩的目光则转向了站在床尾的贺峻霖。贺医生依旧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板,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监护仪的数据。但宋亚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贺峻霖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眼下的青黑也更重,虽然极力维持着专业姿态,但整个人透出一种被无形的重物压着的、摇摇欲坠的脆弱感。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日里清澈温和,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被雨淋湿般的悲伤和空洞
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翅膀、却强撑着要飞起来的鸟,或者……一只被主人抛弃后,淋了整夜雨的猫
宋亚轩心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贺峻霖
宋亚轩贺医生……你还好吗?
宋亚轩忍不住轻声问,带着一丝迟疑的关切。
贺峻霖记录数据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头,对上宋亚轩探究的目光,努力扯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但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反而更显得勉强和苍白
贺峻霖我很好,宋先生
他的声音平稳,却像隔着一层玻璃
贺峻霖你感觉好些最重要。过敏反应基本消退,但精神上的消耗需要时间恢复,好好休息,配合后续治疗
他避开了宋亚轩的问题,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宋亚轩还想再说什么,马嘉祺已经端着水杯回来了。他动作自然地扶起宋亚轩,小心地喂他喝水。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贺峻霖明显不对劲的状态,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马嘉祺贺医生
马嘉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马嘉祺亚轩这边有我看着,你脸色不太好,也去休息一下吧。后续的评估和治疗方案,晚点再沟通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深意
马嘉祺最近……没什么特别的事,就别往医院跑了。好好调整自己
这句话听在宋亚轩耳里,像是关心,但落在贺峻霖耳中,却像是一道冰冷的指令——
离麻烦远点,尤其是那个刚回来的“麻烦”
贺峻霖的身体似乎更僵硬了一瞬。他推了推眼镜,低低应了一声
贺峻霖…好。我知道了。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背影透着一股急于逃离的狼狈。
病房门轻轻关上。
宋亚轩靠在马嘉祺怀里,小口喝着水,目光却追随着贺峻霖消失的方向,充满了困惑
宋亚轩哥……贺医生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看起来……很难过
他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马嘉祺喂水的动作没有停,眼神却沉了沉。他低头看着宋亚轩苍白却写满好奇和担忧的脸,沉默了几秒。最终,他放下水杯,用指腹轻轻擦去宋亚轩唇边的水渍,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马嘉祺没什么大事
马嘉祺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终结话题的强势
马嘉祺一点……过去的麻烦找上门了。贺医生自己能处理
他捏了捏宋亚轩的后颈,力道带着警告和安抚
马嘉祺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别操心别人的事,尤其是……别去打听不该打听的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哥知道但哥不想说,你也别问”的强势。宋亚轩被他看得心头一跳,那点好奇被压了下去,乖乖地点了点头
宋亚轩嗯
马嘉祺满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重新将他塞回被子里
马嘉祺睡吧。我就在这儿
宋亚轩闭上眼睛,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贺峻霖那双悲伤空洞的眼睛。那个“过去的麻烦”……是谁?能让贺医生那样的人,失态成那样?他隐隐觉得,那麻烦,或许和哥刚才打电话叫来的人有关……那个叫严浩翔的?
医院停车场。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金属车身镀上了一层暖橘色,却驱不散丁程鑫心头的阴霾。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电梯,忙碌了一天的疲惫让他只想快点回家洗个热水澡,把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彻底洗掉。
他掏出车钥匙,刚按了解锁,眼角余光就瞥见不远处停着一辆极其眼熟的黑色轿车。流畅的线条,低调却透着奢华的质感,以及那该死的、独一无二的车牌号——是严浩翔的车!
丁程鑫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头顶!
阴魂不散!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担心贺峻霖的状态,那家伙强撑着工作,可眼底的破碎和失魂落魄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想着赶紧去看看贺儿,结果刚出医院大门就碰上这尊瘟神?!
丁程鑫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车,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剐向那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但丁程鑫能感觉到,里面的人一定在看着他
丁程鑫操!
丁程鑫低骂一声,拉开车门,动作带着发泄的怒气,“砰”地一声巨响甩上。
他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轰鸣。在经过那辆黑色轿车时,丁程鑫猛地降下车窗,朝着那个方向,用不大不小、却足够清晰的声音,极其清晰地、充满厌恶地啐了一口
丁程鑫呸!晦气!
说完,他一脚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留下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和一缕尾气。
黑色轿车内,严浩翔靠在后座,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他透过深色的车窗,看着丁程鑫的车愤怒地驶离,看着那口带着强烈情绪的口水(虽然隔着玻璃和距离,他听不清也看不到具体动作,但丁程鑫那嫌恶到极致的表情和口型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动,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将烟蒂按熄在车载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嗤”声。
车内的空气压抑而冰冷。司机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老板。
严浩翔的目光依旧落在丁程鑫车子消失的方向,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冰冷的自嘲,低低地吐出两个字
严浩翔垃圾
不知道是在说丁程鑫刚才的行为,还是在说自己。
他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高楼吞没,车厢内彻底陷入昏暗。只有他指根处那圈几乎看不见的戒指痕迹,在阴影中仿佛散发着微弱而执拗的光
重逢的序幕已然拉开,旧日的伤痕被粗暴撕开。贺峻霖的泪,丁程鑫的怒,严浩翔的冷,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裹挟其中。而病床上刚刚苏醒的宋亚轩,懵懂地窥见了一角,却不知这冰山之下,埋藏着怎样汹涌的过往和更加复杂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