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息被窗外涌入的、带着初夏微燥的空气冲淡。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跳跃。宋亚轩换下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上马嘉祺带来的柔软棉质T恤和休闲裤,整个人像是被精心擦拭过、重新焕发光彩的瓷器,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惊悸过后的疲惫,像水底的暗影
丁程鑫手续都办好了
丁程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出院小结和药单,脸色比起昨天稍霁,但眉宇间依旧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他看了一眼被马嘉祺仔细扶着站起来的宋亚轩,努力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丁程鑫感觉怎么样?回家好好休息,按时吃药,贺医生那边……晚点他会联系你调整后续的心理干预方案
提到贺峻霖的名字,丁程鑫的语气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眼神也黯淡了一瞬。
宋亚轩敏感地捕捉到了,心头微微一紧。他想起昨天马嘉祺那番冷酷又现实的剖析,想起贺峻霖那双破碎的眼睛,一股无言的担忧和难过涌了上来。他轻轻点了点头
宋亚轩嗯,谢谢丁哥
马嘉祺没说话,只是手臂稳稳地揽在宋亚轩腰间,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支撑。他接过丁程鑫手里的文件袋,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牵起宋亚轩微凉的手,十指紧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丁程鑫走吧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强势。
车子平稳地驶出医院大门,汇入午后的车流。窗外的世界喧嚣而明亮,行人匆匆,绿树成荫。宋亚轩靠在舒适的后座,看着熟悉的街景飞逝,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那枚冰凉的“轩”字吊坠,指尖传来熟悉的金属触感。
马嘉祺坐在他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处理文件,目光也落在窗外,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冷硬而深邃。他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宋亚轩的手背,带着一种安抚又像确认所有权的意味。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送风声。
丁程鑫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依偎的两人,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专注开车。
车子驶入宋亚轩租住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这里光线相对昏暗,空气带着一股潮湿混凝土和机油混合的气息。丁程鑫熟练地将车停稳在靠近电梯的固定车位
丁程鑫到了
丁程鑫解开安全带,率先下车,准备去后备箱拿宋亚轩住院期间的一些物品。
马嘉祺也松开宋亚轩的手,准备下车开门。
就在这时——
“嗒、嗒、嗒。”
清脆而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停车场里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由远及近。
宋亚轩正低头解安全带,闻声下意识地抬起头,透过降下的车窗玻璃朝声音来源望去。
逆着停车场地库入口投射进来的、有些刺眼的自然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朝着他们车子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极其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纽扣,露出冷白的皮肤和一小段凌厉的锁骨线条。他身形修长,步伐从容,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仿佛脚下的不是粗糙的水泥地,而是铺着红毯的宴会厅。光线勾勒出他利落如刀削斧刻般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绷紧,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穿透车窗玻璃,直直地落在了……宋亚轩的脸上。
那眼神深邃、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探究。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又像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
宋亚轩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遍全身!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但那双眼睛……那双冰冷、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潭和风暴的眼睛……让他瞬间联想到了昨天马嘉祺口中那个冷酷无情的名字——
严浩翔!
宋亚轩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座椅边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马嘉祺的气场也在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和紧绷,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猛兽,无声地散发出了骇人的低气压。
丁程鑫刚打开后备箱,听到脚步声也猛地回头。当他看清来人时,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毫不掩饰地射向严浩翔!
严浩翔对丁程鑫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恍若未闻。他的脚步停在距离车子几步远的地方,目光依旧锁在车内的宋亚轩身上。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薄唇微启,低沉悦耳、却毫无温度的声音打破了停车场的死寂
严浩翔宋先生,初次见面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严浩翔恭喜出院
宋亚轩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那声“恭喜”更像是冰冷的嘲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求助般地看向身边的马嘉祺。
马嘉祺已经推开车门,高大的身躯挡在宋亚轩的车门前,隔绝了严浩翔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他面色沉冷如冰,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审视,冷冷地迎上严浩翔的目光
马嘉祺有事?
马嘉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如同出鞘的利剑。
严浩翔的目光终于从宋亚轩身上移开,落在马嘉祺脸上。两个气场同样强大、同样冰冷的男人隔空对峙,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弥漫开浓重的硝烟味
严浩翔来看看
严浩翔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严浩翔顺便…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站在后备箱旁、浑身散发着戾气的丁程鑫,最终又落回马嘉祺脸上,唇角极其细微地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严浩翔问问贺医生的情况。他……还好吗
这句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丁程鑫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发出“咔吧”的脆响,额角青筋暴起,几乎要冲上来!他死死盯着严浩翔那张平静得令人发指的脸,恨不得一拳砸碎那虚伪的面具!
马嘉祺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更加幽暗危险。他上前一步,身体几乎与严浩翔贴面而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淬了冰的寒意,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出
马嘉祺贺峻霖的事,不劳你费心。管好你自己的‘刀’,也离我的人远点
他刻意加重了“我的人”三个字,带着强烈的占有宣告和对“刀”这个称呼的冷酷定位
马嘉祺少打听不该打听的
严浩翔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马嘉祺那充满威胁的话语只是拂面清风。他甚至微微侧头,目光再次越过马嘉祺的肩膀,投向车内那个脸色苍白、带着惊惧和好奇偷偷看着他的青年——宋亚轩。
这一次,他的目光在宋亚轩颈间那个闪烁着微光的“轩”字吊坠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恢复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对着马嘉祺,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优雅而疏离。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
黑色高级手工皮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嗒、嗒”声,如同来时一样,从容不迫地朝着停车场深处走去,很快便消失在昏暗的光线和停放的车辆阴影中。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冰冷刺骨的气息和无形的压迫感,久久萦绕在三人周围。
直到严浩翔的身影彻底消失,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才稍稍散去。
宋亚轩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手心全是冷汗。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吊坠,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定感。那个男人……太可怕了。像一把淬了剧毒、包裹在华美丝绒里的匕首,美丽而致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贺医生会在他面前崩溃,为什么丁哥会如此愤怒,为什么马嘉祺会如此警惕。
丁程鑫“砰”地一声狠狠关上后备箱,脸色铁青,对着严浩翔消失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丁程鑫有病!
马嘉祺收回目光,眼神依旧冰冷锐利,但转向宋亚轩时,那股骇人的气势瞬间收敛,化为一种带着强势保护的温柔。他拉开车门,朝宋亚轩伸出手
马嘉祺下来吧,到家了
宋亚轩把手放进他宽厚温热的掌心,任由他将自己扶下车。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他才找回一点真实感。
丁程鑫走过来,把装着宋亚轩物品的袋子递给马嘉祺,声音带着未消的怒气和对宋亚轩的关切
丁程鑫亚轩,上去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那混蛋……离他远点就对了!
他狠狠地剜了一眼严浩翔消失的方向。
宋亚轩点了点头,心有余悸。
马嘉祺一手提着袋子,一手紧紧揽着宋亚轩的腰,带着他走向电梯。在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宋亚轩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严浩翔消失的昏暗角落
初次交锋,短暂而致命
严浩翔如同一道冰冷的阴影,无声无息地侵入,精准地投下了一颗足以搅动所有人心湖的石子,又悄然而退。他看似只是路过,一句关于贺峻霖的“问候”,却像一把钥匙,轻易地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一角
宋亚轩懵懂地窥见了这冰山一角,只觉得寒意刺骨。而马嘉祺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力道收得更紧,如同最坚硬的枷锁,将他牢牢地锁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只有丁程鑫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电梯门,又看了看严浩翔消失的方向,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严浩翔的归来,注定要将所有人拖入一场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