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将天边最后一抹暗蓝吞噬。李梓桐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地平线上。
他最近总是这样，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独自伫立片刻，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只是习惯性地放空。玻璃映出他的侧影——轮廓分明，眉宇间却凝着一丝倦意。
门被轻轻叩响，他未回头，只低声道：“进来。”
刘忆欣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她今天穿了一件浅杏色的针织衫，发丝松松地挽在耳后，整个人像被笼在一层柔光里。
“还没走？”她将咖啡放在他手边的桌上，声音轻缓。
李梓桐这才转身，目光落在杯沿袅袅升起的热气上，唇角微微牵动：“谢谢。”
她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侧，与他一同望向窗外。夜色深沉，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城市的脉搏在玻璃的另一侧跳动。
“在想什么？”她忽然问。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在想……人是不是总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
刘忆欣侧头看他，目光如水，清澈却深不见底。
“那你呢？”她轻声问，“你觉得自己走错了吗？”
李梓桐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莫名让他觉得清醒。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道，“但至少现在，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执，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晚，公司临时召开紧急会议，李梓桐作为项目负责人，不得不面对高层近乎苛刻的质询。会议结束后，他独自一人留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指尖抵着太阳穴，闭目不语。
刘忆欣推门进来时，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你还好吗？”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他睁开眼，目光冷峻：“你觉得呢？”
她抿了抿唇，走近几步：“那些问题确实刁难，但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他冷笑一声，“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个项目能不能成，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借题发挥。”
刘忆欣沉默了一瞬，随后轻声道：“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放弃。”
“我们？”他抬眸看她，眼神锐利，“你确定你要站在我这边？”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一直都在。”
“是吗？”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那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必须放弃现在的一切，你会怎么做？”
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户，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刘忆欣仰头与他对视，目光毫不退让：“李梓桐，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一怔。
“是害怕失败，还是害怕……承认自己也需要依靠别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他长久以来筑起的防备。
争执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
李梓桐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与刘忆欣独处的机会，而她也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可越是如此，他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她偶尔投来的目光，都像一根细线，缠绕在他的思绪里，挥之不去。
直到某天深夜，他加班到凌晨，走出公司大楼时，发现她竟还坐在大厅的休息区，手里捧着一本书。
“你怎么还没走？”他皱眉问道。
刘忆欣合上书，抬头看他，神色平静：“等你。”
“等我？”
“嗯。”她站起身，将书塞进包里，“有些话，我觉得应该说清楚。”
夜风微凉，他们并肩走在空荡的街道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天的话，我收回。”她忽然开口。
李梓桐侧目：“哪句？”
“说你害怕的那句。”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你不是害怕，你只是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
“李梓桐，”她轻声唤他的名字，目光柔和却坚定，“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的。”
夜色深沉，星光稀疏，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望着她，忽然觉得胸口某处长久以来紧绷的东西，悄然
李梓桐开始学会倾听她的意见，甚至在重要的决策上主动征求她的看法。而刘忆欣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谨小慎微，偶尔甚至会在他面前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
某个周末的午后，他们一起在咖啡厅整理资料。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李梓桐停下手中的笔，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问道。
他摇头，唇角微扬：“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刘忆欣怔了怔，随即莞尔：“是啊，挺好的。”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或许，所谓的发展，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转折，而是这样细水长流的靠近。
咖啡厅的玻璃窗外，暮色渐渐浸染天空。李梓桐望着刘忆欣低头整理文件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专注地看过一个人了。
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微微翘起，唇角抿着，带着一丝认真的倔强。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那时她刚入职，穿着一身略显拘谨的西装，在会议上发言时声音轻却坚定，眼神干净得像一泓清泉。
"这个数据好像有点问题。"她忽然抬头，将文件推到他面前，指尖点在某一栏数字上。
李梓桐收回思绪，低头查看。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却莫名让他想起春日里新抽的嫩枝。
"嗯，确实。"他点点头，"应该是统计口径不一致。"
刘忆欣轻轻"啊"了一声，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上周市场部调整过指标定义。"
她说着就要拿手机确认，动作太急，手肘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瞬间在桌面上蔓延，浸湿了几张文件边缘。
"对不起！"她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抽纸巾。
李梓桐却笑了，接过她手中的纸巾："没事，正好休息一下。"
他擦拭桌面的动作很慢，像是在享受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刘忆欣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笑起来时眼角会有细小的纹路，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你很少这样笑。"她脱口而出。
李梓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是吗？"
"嗯。"她点头，"很好看。"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刘忆欣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慌乱地低头收拾文件，假装刚才那句话不存在。
李梓桐望着她泛红的耳垂，胸腔里忽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周末的加班结束后，李梓桐提议送她回家。
夜色已深，街道上行人稀少。他们并肩走着，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太远显得生疏，也不会太近令人不适。
"你住在哪个方向？"他问。
"梧桐巷那边。"她回答，"老城区，房子很旧，但很安静。"
李梓桐点点头："我知道那里，巷口有家很老的馄饨店。"
"你去过？"她有些惊讶。
"嗯，大学时常去。"他的声音里带着怀念，"那时候总熬夜写论文，凌晨饿了就去吃一碗。"
刘忆欣忍不住笑了："那家店现在还在，老板都没换。"
"真的？"他转头看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
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住了。这分明已经超出了同事关系的范畴，带着明显的私人邀约意味。
夜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刘忆欣拢了拢外套，轻声道："好啊。"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李梓桐的心跳
第二天傍晚，他们在馄饨店门口碰面。刘忆欣换了一身休闲装，浅蓝色衬衫配白色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比工作时年轻许多。
李梓桐也难得穿了休闲装，深灰色针织衫衬得他肩线格外挺拔。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居然还认得你。"刘忆欣小声说，看着老板热情地拍李梓桐的肩膀。
"老顾客了。"他笑着回答，替她拉开椅子，"这里的虾仁馄饨是招牌。"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时，刘忆欣忽然想起什么："你大学是在这附近读的？"
"嗯，A大。"他点头，"你呢？"
"B大。"她回答，"就在隔壁。"
两人都愣住了。原来他们曾经那么近，却从未相遇。
"我常去你们学校的图书馆。"李梓桐说，"那里的古籍区很全。"
刘忆欣睁大眼睛："我也是！我最喜欢三楼的角落，那里有扇能看到梧桐树的窗。"
"靠窗第二个位置？"
"对！"她惊呼，"你怎么知道？"
李梓桐望着她，眼神深邃："因为那是我的固定座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十年前，他们可能就坐在同一个位置，看着同一棵梧桐树，却从未注意过对方。
刘忆欣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低头喝了一口汤，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李梓桐开始会在微信上给她分享看到的风景——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雨后挂在蛛网上的水珠，或是街角一只打盹的猫。
刘忆欣则会回复她自己烤的小饼干，或是阳台上新开的花。
他们依然保持着工作上的专业距离，但眼神交汇时的温度，办公室玻璃门上映出的相视而笑，都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直到某个加班的深夜，李梓桐送她到家楼下。
"到了。"她停下脚步，"谢谢你送我回来。"
月光很淡，照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李梓桐忽然不想就这样道别。
"忆欣。"他叫住她。
"嗯？"
他深吸一口气："下周公司年会上，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刘忆欣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她微微仰头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
年会那天，刘忆欣穿了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头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李梓桐站在宴会厅门口等她，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
当他们随着音乐滑入舞池时，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
"紧张吗？"他低声问，感觉到她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
"有点。"她老实承认，"我不太会跳舞。"
"没关系。"他带着她转了个圈，"跟着我就好。"
音乐舒缓，灯光温柔。刘忆欣渐渐放松下来，靠在他臂弯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随着音乐轻轻摇摆，像是找到了最舒适的节奏。
舞曲结束时，李梓桐没有立即松开手。
"我有话想对你说。"他看着她，声音低沉。
刘忆欣的心跳加速，她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
"我也是。"她轻声回应。
就在这时，一阵掌声打断了他们。公司CEO走上台，开始年度致辞。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松开手，但眼神里的温度却久久未散。
年会结束后，李梓桐送刘忆欣回家。
夜很静，路很长。他们走得很慢，似乎都不愿这个夜晚就此结束。
"你刚才想说什么？"她终于忍不住问。
李梓桐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街灯的光落在他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
"我想说，"他深吸一口气，"遇见你，是我这些年最美好的意外。"
刘忆欣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仰头看着他，嘴角却扬起笑容：
"那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他摇头，心跳如鼓。
"我想说，"她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我等你说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
夜风拂过，带着初冬的寒意。但此刻，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的温度。
李梓桐缓缓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
"不晚。"他轻声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远处，新年的钟声隐约响起。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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