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瞳孔骤缩,指尖死死抠住青砖缝。
“误会?我和你没什么误会所言!”
话音未落,指甲已在石面划出三道白痕。
墨程攥紧腰间玉佩,那是苏忆临终前塞给他的信物。
“我要找温小满,只是想打听一个人。”
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得眼尾猩红一片。
“人?是谁?”
苏楠后退半步,发间银簪随着颤抖轻晃。
廊下突然卷起一阵风,将案上的宣纸吹得簌簌作响。
“曾经苏府的大小姐——苏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头顶。
苏楠眼前炸开无数光斑,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记忆如潮水翻涌,阿姐的遗物,那枚染血的银镯至今还锁在檀木匣里。
墨程心头猛地一紧,玄色衣摆扫过地面。
他看着苏楠颤抖的肩膀,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了!”
他上前半步,又生生止住。
苏楠仰起脸,睫毛上凝着未落下的泪。
“你是她什么人?”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墨程喉结滚动,玉佩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起那年上元节,苏忆提着兔子灯对他笑,鬓边海棠压弯了金线……
想起她回到苏府那日,马车扬起的尘土模糊了他的视线……
想起她被流浪那日,眼角湿润的艳红……
墨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忆儿的亲人吗?不是!
未婚夫?算不上!
心爱之人?不……他没有资格!
“我...”
他攥紧又松开拳头,
“是她一个朋友。”
“朋友?当真是可笑!”
苏楠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笑声里带着哭腔。
她撑着地面缓缓起身,红绳上的铃铛与青砖碰撞出清脆声响。“那你又凭什么问我?”
墨程凝视她腕间晃动的红绳,瞳孔猛地收缩——和温忆儿生前戴的那串一模一样。
“可她既然把温小满托付给你……”
“我是她妹妹。一个……她随手救下的拖油瓶。”
苏楠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像浸在冰水里。
风穿过空荡荡的回廊,将这句话吹得支离破碎。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唯有远处更夫梆子声,一声一声敲在寂静里。
妹妹?忆儿有妹妹……
“可以告诉我苏忆怎么样了吗?”
墨程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上面还刻着温忆儿亲手描绘的并蒂莲纹。
苏楠垂眸望着自己染血的指甲,那是方才攥紧青砖时划出的伤口。
“阿姐...她死了啊。”
话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却如惊雷炸响在廊间。
墨程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他踉跄着上前,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扣住苏楠肩膀,玄色衣袖扫落案上的笔洗,瓷片碎裂声惊飞了檐下栖着的寒鸦。
他宁愿她已经嫁人……或是病倒了……亦或是失踪……他都可以相信的!
“告诉我...告诉我你说的都是假的!告诉我!”
他的声音已经破碎,温热的泪水砸在苏楠发顶。
苏楠被掐得生疼,却直直望进他猩红的眼底。
“我说的...句句属实。”
墨程的手突然松开,苏楠跌坐在满地狼藉中。
他后退几步撞翻了花架,枯枝乱叶间,他仿佛又看见那年宫宴,苏忆提着一盏兔子灯对他笑,鬓边海棠压弯了金线。
“忆儿……”
他的声音混着哽咽消散在夜风里,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溅起几点瓷片碎屑。
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原来自己拼命谋划的一切,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些藏在密信里的思念,那些深夜对着玉佩发怔的时光,都成了扎在心口的刺。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她们接进府来……
他蜷起身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抵不过心口传来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