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气喘吁吁到了公司门口时，发现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我没带员工卡。
去顶层需要有权限的员工卡，没带卡就是嘉总本人来了也上不去。我问前台接待人员能不能直接让我上去，姐姐见我没卡，头摇得像拨浪鼓。
……所以刚刚路上那么热血沸腾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我颤抖的手指捏着手机，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顺利打字，就拨通他的手机号。
但愿他还愿意回应我。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还没等他说话，我先开口：“我、我在楼下……我……”
“等着。”
他打断我，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秘书姐姐便出现在我面前，引我走进专属电梯。
电梯镜墙倒映出落汤鸡似的我，但我此时已无心整理仪表了。
豆大的雨滴拍打着玻璃窗，顶层寂静无声，只有办公室外的秘书偶尔接起电话小声应答以及翻阅纸张的声音。
那间熟悉的会议室大门敞开，身着正装的高层鱼贯而出，他们衣服的颜色和天空一样灰暗。这些人脸上面无表情，要么无视等在一旁的我，要么向我投来冰冷审视的目光。
待他们走后，秘书示意我进去。
嘉德罗斯站在窗前。
他背对着我，金发在灯光下闪耀，肩背挺直，如同孤傲的君王居高临下注视这风起云涌的世界。
我张了张嘴，想要叫他的名字，可喉咙里像是堵着团棉花，什么也发不出。
听见动静，他终于回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其实我原本没想哭。但那双金色的眼眸落在我身上那一刻，我所有的情绪像决堤的江河，汹涌而至。
“你……”
他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我已经踉跄地向前走了一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
“嘉德罗斯……”
声音颤抖，像是所有的隐忍都在这一刻崩塌。我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什么，是问他如何度过这场危机，还是问自己该如何靠近他的世界。我甚至不知道，我这样莽撞地跑来，到底能不能帮上他。
可我已经无法压抑自己。
“嘉德罗斯……”
他走近我，低下头看着我的脸，像是在思索如何处理一只突然闯入风暴中心的小蝴蝶，指尖微微蜷缩，轻轻地落在我的脸颊上。
“哭什么。”
那语气淡淡的，像是责备，像是不解，可我却觉得这句话比所有的安慰都来得真实。
我想抬手擦眼泪，可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尤其是面对嘉德罗斯，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娇气的爱哭鬼。
“我也不知道，”我声音发颤，低下头，根本都控制不住此时的情绪，“我就是……忽然觉得，明明是你在面对那么多事情，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想做什么，跑来这儿哭给我看？”
我怔住，抬起眼睛看他。
他的语气依旧冷淡，甚至称得上刻薄：“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
“不是，”我咬住下唇，手指无措地收紧衣角，“我只是……”
“只是觉得这时候应该站在我身边。”
他替我把未说完的话补完了。
空气寂静了几秒，我的呼吸还不太稳，而他只是微微抬起下巴打量我，仿佛早已把一切看穿。
“行了，别哭了。”他的手在我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我吸了吸鼻子，扯过他的西装袖子擦了把脸。
“……我没哭。”我嘴硬道。
嘉德罗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哼一声：“哼，你撒谎的时候能不能先照照镜子。”
听到他语气中熟悉的嚣张和嘲讽，我紧绷的神经反而放松下来，他还能调侃我，就说明所有事情都在有序运转，他一定有办法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拼命咽下抽泣感，抬起头直视他。
嘉德罗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双金色眼睛沉了沉。
他习惯了独自面对风暴，也习惯了隐藏心事。可就算他不说，我也能感觉到，他有点累了。
我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慌乱。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轻声说，“我都跟着你。”
他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眼底情绪却呼之欲出。
“跟我走。”
他忽然抓起我的手，力道之大让人无法挣脱。
他拉着我在走廊疾步穿行，电梯下降，我们从云端逐渐坠入钢筋水泥的怀抱，那只温暖的手是我安稳落地的力量。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空气都仿佛静止。我看着自己的倒影，狼狈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心里一阵窘迫。
“嘉德罗斯，”我低头观察自己的鞋尖，小声开口，“……对不起，那天晚上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其实我不是想跟你无理取闹，就是……我就是在怪我自己，为什么总是没办法跟你一样强……”
嘉德罗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电梯门上方跳动的数字。直到电梯下降过半，他才平静地说：“我根本没生你的气。”
我的头埋得更低了，但心里有块悬着的石头瞬间落了地。
他转过头，金色眼睛牢牢锁定我无处遁形的身影，嘴角向上：“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只是等你自己想通了而已。”
那种被看透的感觉让人无地自容，他总能轻易捕捉到我的情绪，无论我多么努力想要掩饰。
“不过，说实话，那天我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你丢下。”
他看向我的目光有些遥远，牵着我的手不自觉收紧，最终无奈地摇摇头，像是终于对着自己的内心妥协。
“但是我做不到。”
我满心感动，刚想说些什么表明心迹，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他已经迅速恢复状态，一如既往地将自己武装到不留一丝缝隙。
“既然来了，那就陪我走到底。”
我轻轻捏捏他的手掌。那只手温热有力，指节微屈，将我的手整个包裹住，牵着我一路走向风雨的尽头。
***
外面的风雨还在持续，玻璃旋转门外天色阴沉，空气中夹杂着潮湿的焦躁感，我们走出大门，身着制服的司机已经将车稳稳停在雨棚下方。
一辆漆黑的劳斯莱斯幻影正蛰伏在雨幕之中，车头宽得像堵墙，上面欢庆女神立标闪耀着冷峻光泽，抛光如镜面的车身也长得像头巨兽，雨水顺着车顶缓缓滑落，竟然还多了几分和主人一样的冷冽威严气质。
我的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指着那辆十分引人注目的大家伙结结巴巴说：“你你你、你打算坐这个出门？”
“是啊，有问题吗？”
嘉德罗斯头也不回，语气平静得好像只是骑共享单车。
“不是，你搞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总统出行呢。”
“总统有什么稀罕的。”他的嘴角挑起一丝略有讽刺的笑意。
我严重怀疑一会儿这辆车前面是不是还会出现两排摩托车开道……
他见我傻站在原地，眯起眼睛不耐烦地拉了我一把，将我按进后座：“别发呆，坐好。”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外界细细簌簌的雨声，车内只剩下淡淡的香气和他身上沾染的凉意。
我好奇地打量着车内环境，嘉德罗斯似乎在车厢里做了些微调，让车内色调以黑曜石色为主，点缀着点点暗金色，仪表台和车门内饰也不是常见的亮面金属，而是改成拉丝钛合金材质，前后排之间多了一块可升降的磨砂玻璃，车子发动之后我们便与司机完全隔离开。
车里的音响系统大概也是某个顶级品牌，声音效果很震撼，可是它貌似并不是用来放音乐的，而是播放财经新闻。
…market analysis believe the current drop is overreaction, though sources confirm that internal documents from LuminaryTech may have been obtained by rival firms…
（市场分析人士认为当前股票下跌可能属于过度反应，但有消息人士证实， LuminaryTech的部分文件或已被竞争对手获取。）
我似乎猜到他要去哪里了。
——新闻发布会现场。
“现在还听这些真的不会影响情绪吗，这个时间还是放松一下比较好吧。”我轻声说。
嘉德罗斯从扶手箱里抽出一叠文件，听着音响里传出的紧急快讯，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需要知道他们怎么攻击我。”他异常冷静地回答。
身处战场，他不但不害怕，甚至已经在计算风浪有多大，风口在哪里，他的刀该从哪里下手。
他自己完全不在意压力，但我还是有点心疼，忍不住伸手替他将垂落的金发拢到耳后。
他抬起头看我，虽然神色依旧冷峻，但我能看到有一点温柔，藏在鎏金色眼瞳深处，正在悄悄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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