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府的青铜漏刻发出细碎声响,子时的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景元银白的睫毛上凝成霜色。他握笔的手指忽然痉挛,狼毫在奏折上拖出蜿蜒墨痕——第三十七次了,今日批阅文书的时辰,那些本该湮灭的记忆碎片又刺入太阳穴。
铿!
阵刀石火梦身突然发出蜂鸣,刀柄蟠龙纹路泛起暗金血光。景元瞳孔收缩,看见自己倒映在刀身上的右眼正流淌着银杏叶脉络般的金纹。这是第七日,他数着时辰抵抗魔阴身的侵蚀,却连最趁手的兵器都开始异变。
"将军!丰饶孽物突破玉界门!"彦卿撞开殿门时,看见自己的师父正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刀身上喘息,白发间垂落的红绳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丹鼎司方向腾起冲天火光,将夜空染成琥珀色。景元翻身上马时,石火梦身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刀鞘表面凸起暗红色血管状纹路。他想起七百年前师父堕入魔阴身那日,也是这般诡谲的月夜,自己亲手斩下的那条右臂落在血泊里,断口处同样爬满金色根须。
"列阵!"
沙场号令出口的刹那,无数银杏叶幻影在视网膜上炸开。景元惊觉自己能预判每个孽物的攻势轨迹,就像提前看过棋谱。阵刀挥出的弧光比往日快了三倍,刀锋切开血肉的触感却不再真实——那些哀嚎的丰饶民,怎么长得像当年被自己牺牲的云骑斥候?
"师父小心!"彦卿的飞剑截断偷袭的藤蔓。少年没看见景元的嘴角正在抽搐,将军视野里,爱徒的脸正与饮月之乱中死去的同袍重叠。石火梦身突然自主颤动,刀柄血管刺破手套扎进腕脉,景元感到某种灼热意志顺着血液涌入大脑。
"神君...现世..."
不受控制地念出禁语,背后浮现的雷霆法相竟染上血雾。当景元意识到时,阵刀已贯穿彦卿的左肩,少年惊愕的瞳孔里映出师父爬满金纹的脸。石火梦身发出餍足的嗡鸣,液态金属刀刃开始吞噬飞溅的鲜血。
剧痛让景元短暂清醒。他看见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中央,八百云骑的尸体堆成祭坛,而阵刀正插在最高处——那具胸口插着支离剑的尸体,赫然长着自己的脸。
"该收官了。"将军笑着将刀尖调转,刺入心脏的瞬间,石火梦身发出凄厉尖啸。六道雷光自苍穹坠落,将他和魔阴身一同封印在琥珀色的晶石中。最后一刻,景元用染血的手指在晶壁内侧刻下星图——那是留给开拓者破解的,最后一道神机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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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晶石内部并非黑暗,而是无数悬浮的青铜算筹组成的立体星盘。景元的意识体端坐其中,白发间缠绕着数据流形成的锁链。他抬手轻点某根震颤的算筹,外界影像立即投射在意识空间——开拓者正用击破晶石的支离剑,剑锋距离封印核心仅剩三寸。
"该说果然如此吗?"景元轻笑,七百年前某个月夜,自己在穷观阵推演出的未来画面正在重现。当时卦象显示「白子入彀,刃向己心」,如今才明白这竟是指引自己将魔阴身锻造成弑神兵器的谶语。
突然,某块记忆碎片发出刺目强光。景元被迫坠入往昔:那是饮月之乱平定后的第七日,二十岁的自己跪在丹鼎司废墟,怀里抱着半截断裂的阵刀。师父堕入魔阴身前最后的低语在耳边炸响:"记住,疯狂才是长生种的最终解药..."
现实维度中,琥珀晶石突然迸发金芒。开拓者被震退数步,看见晶体内浮现层层嵌套的玉兆罗盘——这正是景元用三百年时间,将魔阴身侵蚀进度改造成的生物计算装置。
"将军...在吞噬丰饶玄鹿!"彦卿突然指向天空。众人惊觉那些被斩杀的丰饶孽物体内飞出金色光粒,正被晶石疯狂吸收。景元提前在魔阴身中埋设的「噬神」程序启动了,他竟将自身化作更危险的丰饶容器来反向掠夺神迹。
意识世界里的景元开始崩解,银杏叶状的光斑从指尖飘散。每片叶子都记载着某个被舍弃的战术方案:与星核猎手合作伪造通缉令、故意放任药王秘传壮大、甚至安排彦卿在特定时刻刺出那一剑...所有看似被动的应对,都是为让敌人踏入最终陷阱的诱饵。
"师父!"现实中的彦卿突然人剑合一冲向晶石,少年在最后关头看懂了景元留给他的剑谱——那根本不是招式图谱,而是标注着晶石弱点的星历坐标。支离剑与石火梦身相撞的瞬间,七百年前后两代云骑的鲜血在刀刃上交融。
晶壳裂开的刹那,景元残存的意识化作雷光直冲天际。在完全魔阴化前,他将所有掠夺来的丰饶之力注入罗浮仙舟的护盾发生器。玉界门外的末日兽群撞上突然增强三万倍的屏障,星空下绽放出银杏叶形状的能量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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