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

夜色渐深，月光为房间披上一层柔和的银纱。

在安卿鱼说出"可以请她进屋聊"之后，夏槐的虚影明显凝滞了一瞬，随即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般，又向他靠近了几分。

原本只是轻轻缠绕在他手腕的触须，此刻已悄悄环住了他的小臂，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地板很凉。】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更轻，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虚影几乎要与他重叠。暗红色的长发有几缕垂落，扫过他的颈侧，带来细微的痒意。

安卿鱼没有动，任由她像藤蔓般依附过来。他能感觉到她能量场传递来的、一种近乎依赖的稳定波动，比平时更紧密地环绕着他。

【迦蓝的能量】

她忽然又开口，话题跳了回来，但语气里少了之前的空濛，多了点别的。【太亮了。】

她像在评价不满意的光线。【不像小鱼的能量场，是暖的。】

这句话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同时，另一根触须也悄无声息地探了过来，这次是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侧，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环抱姿势。

安卿鱼低头，只能看见她依偎在他肩头的发顶，以及那微微晃动的、泛着珍珠光泽的裙摆。他想起她刚才评价迦蓝能量时那略带嫌弃的语气，心底那点因等待而生的微涩，不知不觉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

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极轻地落在她的发丝上。那触感并非实体，却有一种能量的温顺反馈。

“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这个回应似乎鼓励了她。

夏槐的虚影又凝实了几分，几乎能看清她长睫垂落的弧度。她不再说话，只是维持着这样近乎缠绕的姿态，能量场与他交融，像是在无声地确认他的存在，也像是在弥补刚才短暂分离的空隙。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又或者说，一人一虚影清浅的呼吸与能量流动声。月光静静流淌，将床上紧密依偎的身影温柔包裹。

对夏槐而言，那些千年的过往与强大的故人，此刻都远不及这片属于她的、带着熟悉温度的能量场来得重要。而她正用这种近乎本能的粘人，清晰地表达着这一点。

安卿鱼靠在夏槐怀里，感觉特别安心。

夏槐的虚影凉凉的，但那种凉不是冰块的刺骨，而是像夏天井水里镇过的西瓜，舒服得刚好。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海洋气息，像是海风混合着月光，让他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她的触须轻轻缠着他的手腕，动作很轻柔，像是怕弄疼他，又固执地不肯放开。安卿鱼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被小心翼翼珍视着的感觉。

但当他抬头，看见夏槐灰色眼眸里映着的月光时，心里突然冒出一点不一样的情绪。

这双眼睛看过千年时光，见过无数风景，认识像迦蓝那样强大的存在。

而现在，它们只专注地看着他。

这个认知让安卿鱼的心跳快了几分。他下意识地往她怀里靠得更紧，手指无意识地攥住她裙摆的一角。

“夏槐。”他轻声唤道。

“嗯？”她的回应总是这样直接，带着水母特有的单纯。

安卿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想问“你会一直这样陪着我吗”，想问“你会不会有一天觉得别人更好”，但这些话太幼稚，不像他会说的。

于是他换了个方式：“明天早上，我想吃煎蛋。”

夏槐的裙摆轻轻晃动：“好。我会提醒妈妈做。”

“要溏心的。”

他得寸进尺。

“嗯，溏心的。”

她好脾气地应着，触须安抚般地蹭了蹭他的手腕。

安卿鱼满意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这样很幼稚，像是在用任性的方式确认自己的特权。但当他感受到夏槐的能量场温柔地包裹着他，那些不安就都消失了。

或许占有欲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东西。

明明拥有着整片星空，却还是想要最亮的那颗星只为自己闪烁。

而此刻，依偎在夏槐怀里的安卿鱼悄悄决定：他要成为她漫长生命里，最特别的那个存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轻轻落在安卿鱼脸上。

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

整个人窝在夏槐怀里，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攥着她的裙摆。夏槐的虚影比夜里凝实许多，正低头看着他，灰色眼眸里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

“早。”安卿鱼小声说，耳根微微发烫。他想要坐起身，却发现夏槐的触须还缠在他腰间。

“妈妈在做煎蛋了。”夏槐轻声说，但丝毫没有松开他的意思。“溏心的。”

安卿鱼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昨晚任性的要求。他没想到夏槐真的记得这么清楚。

“你...一直没睡？”他注意到她的能量波动依然平稳，不像刚醒来的样子。

“水母不需要睡觉。”

她的触须轻轻收紧，“而且，看着小鱼睡觉很有趣。”

安卿鱼的脸更红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这种亲密的距离，甚至开始贪恋这份专属的温柔。

早餐时，妈妈惊喜地发现安卿鱼主动吃了两个煎蛋。

“小鱼今天胃口真好！”

安卿鱼低头喝牛奶，余光瞥见肩头若隐若现的暗红色水母。只有他知道，这份好胃口是因为有人记得他任性的要求。

去学校的路上，夏槐的虚影紧紧挨着他。经过面包房时，她突然说：【现在不想研究可颂的香气了。】

【那想研究什么？】安卿鱼下意识地问。

夏槐的触须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眼神放空：

【想研究为什么小鱼的能量场会让我感到安心。】

安卿鱼脚步一顿，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虚影，发现她的灰色眼眸正专注地望着他，里面盛着千年孤寂与此刻唯一的认真。

这一刻，安卿鱼清楚地意识到：那些说不出口的占有欲，早就在朝夕相处中，变成了双向的依赖。

而他，心甘情愿被这片海洋俘虏。

阳光正好，安卿鱼却被夏槐这句话说得心跳加速。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夏槐的注意力已经飘走了。

【第三家面包房的可颂烤过头了。】

她皱着眉看向街对面。【表面颜色深了2.3个色号。】

安卿鱼："......"

【而且】她突然凑近，冰凉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

【小鱼你的心跳好快，是生病了吗？】

安卿鱼看着近在咫尺的灰色眼眸，那里面写满了纯粹的关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我没事。】

【真的吗？】夏槐的触须轻轻贴在他的手腕上。【心率128，体温上升0.4℃，这明显是...】

【是热的。】

安卿鱼打断她，顺手把校服领带扯松了些。

夏槐若有所思地点头：【人类确实很怕热。】她说着，裙摆轻轻摆动，带起一阵清凉的微风。

【这样会好点吗？】

微风拂面，带着深海特有的清凉。安卿鱼看着一脸认真的夏槐，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到了教室，前排女生正在传阅一本言情小说。夏槐好奇地飘过去看了几眼，回来时满脸困惑：

【为什么人类接吻要闭眼睛？】她认真发问。【这样不是会错过很多视觉信息吗？】

安卿鱼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

【而且】她继续研究。

【根据能量流动，明明额头相抵的效率更高...】

【槐】安卿鱼无奈地打断她。【有些事不能用科学解释。】

夏槐歪着头，像是在处理一个复杂的数学题。最后她得出结论：【人类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但当她注意到安卿鱼嘴角沾着面包屑时，还是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擦掉。动作熟练得仿佛练习过千百遍，虽然她的表情依然像在完成一个实验步骤。

午休时，安卿鱼趴在桌上小憩。朦胧中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轻轻梳理他的头发，动作生涩却温柔。他听见夏槐在自言自语：

【发旋的弧度很完美。】

【但是有一根头发翘起来了。】

【要不要用能量把它压平？】

安卿鱼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睁开眼，正好对上夏槐有些慌乱的眼神。

【我是在记录人类头发的生长规律。】她一本正经地解释，裙摆却不自觉地卷成了螺旋状。

夕阳西下时，安卿鱼看着身旁专注研究云彩形状的夏槐，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至少，她所有的温柔都只给他一个人。虽然她可能永远不懂什么是浪漫，但她会用千年的生命，陪他看每一次日出日落。

二月十四日的清晨，安卿鱼刚走进教室就察觉到了异常。

空气中飘着甜腻的香气，课桌上堆着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就连黑板报都画满了俗气的爱心。他皱眉避开一个试图递来巧克力的女生，快步走向座位。

【今天的人类荷尔蒙分泌异常活跃。】夏槐的虚影警惕地环顾四周。

【信息素浓度是平日的3.7倍。】

安卿鱼放下书包，发现桌洞里塞着好几封情书。他看都没看就直接扔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

【那个女生哭了。】夏槐指向窗外。

【她的多巴胺水平正在急剧下降。】

【与我无关。】安卿鱼翻开化学课本。

【这些毫无意义的仪式只会影响学习效率。】

但当他打开铅笔盒时，突然愣住。

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特制的试管，装着暗红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试管上贴着一张便签：

【情人节特调营养剂。成分为：28%深海矿物质、35%月光的能量、17%晚霞的颜色，以及20%...想和小鱼永远在一起的愿望。】

安卿鱼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上方，那里的印记正在微微发烫。

【你调的？】

他在意识里轻声问。

夏槐的虚影从化学试剂架后飘出来，裙摆罕见地有些凌乱：

【根据观察，人类在今天会交换礼物。】她一本正经地解释。【但市面上流通的礼物合格率只有12.3%。】

她指向那支试管：【这是最适配小鱼能量场的配方。】

前排女生正在炫耀收到的玫瑰花，夏槐瞥了一眼：【那种植物的维管束系统效率很低，三天后就会枯萎。】

她又看向隔壁班男生抱着的玩偶：【填充物是劣质聚酯纤维，容易滋生螨虫。】

最后她的目光回到安卿鱼手中的试管：【只有这个不会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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