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易希坐在医院病房的塑料椅上,目光盯在外婆输液瓶里的最后一滴营养液落下。她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缴费单,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喜奕安转来的“预支项目奖金”刚好填补了手术费的缺口,可这“人情账”像枚小石子,始终硌得她心里发紧。
“外婆今天精神好多啦!刚才还念叨你呢,问啥时候带上次那个小伙子过来。”护工阿姨一边整理床铺,一边笑嘻嘻地打趣。美易希刚张嘴想解释一句“只是同事”,病房门却轻轻被推开,喜奕安提着一只保温桶走了进来。他浅灰色衬衫的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处,另一只手拎着一袋软糕,看样子是外婆爱吃的那种。
“阿姨说您想着这个,我就顺路买了。”他把软糕放在床头柜上,目光不经意扫过美易希捏着缴费单的手背,却没有提钱的事。他弯下腰,仔细检查了一下外婆的输液管,语气平静:“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已经跟物业的人打过招呼,出院后让保洁阿姨每周去家里打扫两次。”
美易希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想拒绝又怕显得太生分。她低着头抿了抿唇,试图组织语言,却听见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周末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抬头时,他正好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带着几分调侃。
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木棚洒在旧物市场的摊位上,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木质气息和隐约的灰尘味。喜奕安走在前面,步伐轻快而熟稔,径直停在一个摆满老相机的摊位前。他拿起一台掉漆的海鸥相机,指尖轻轻摩挲着镜头,嗓音低沉:“我爷爷以前是个摄影师,总喜欢带这个相机来这里淘胶卷。”
美易希凑近一些,发现相机背带里卡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年轻男人蹲在巷口,旁边站着扎着羊角辫的小男孩,正举着刚买的糖画冲镜头笑。“这就是你吧?”她指着照片里的男孩,眼里亮起一点光。
“嗯。”喜奕安嘴角扬起弧度,眼角浮现出浅浅的纹路,“爷爷常说,旧东西藏着人味儿。就像他以前帮邻居修收音机,人家回赠一袋自家腌的咸菜。不是为了还人情,而是知道对方需要,就伸手拉一把。”他说完顿了顿,侧脸映着阳光,语气郑重,“易希,我不是想让你觉得欠我什么。我是想跟你一起扛。”
阳光从棚顶缝隙漏下来,在他睫羽上跳跃成点点碎金。美易希忽然觉得胸口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她垂眸看向摊位上的旧搪瓷杯,杯身印着“云城纺织厂”的字样,和外婆家那只几乎一模一样,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下次我请你吃外婆做的红烧肉,算‘一起扛’的谢礼,怎么样?”
喜奕安眼底笑意更深,把那台海鸥相机递到她手里:“成交。这个借你用,下周带你去拍云城的老建筑。你不是要收集传统纹样素材吗?那些砖雕木刻里都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