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火刑带走了她的光,却点燃了她的根
“女巫!烧死她!”无知的民众将金缕梅的母亲推上火刑架,火焰窜的一簇比一簇高,绿眼睛的黑猫在人群中凄厉嚎叫,却被小孩子用石头砸瘸了一只脚,被民众们痛骂:“女巫的猫不是什么好东西!”
中世纪的愚昧比在腐木上蔓延的菌丝更怏——丧偶,养猫,懂草药和接生。足以让一位女性沦为火刑架的祭品,母亲死后,金缕梅从床底翻出书籍,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胎位矫正图,书页边角沾染着血迹,那是母亲为难产女人接生是沾染上的。
19岁那年,金缕梅自己站上了审判台。对面的指控人是曾求过她一味草药的女人丈夫,“这女人用地狱里的草偷换了我妻子的孩子灵魂!”金缕梅抚平黑袍褶皱,扫过台下攥着十字架的女人们。她们中有人曾跪求母亲接生难产的婴孩,有人偷偷塞来银币换取避孕草药。“女巫就女巫吧,”她盯着法官胸前的银十字架,“至少我从不审判同性。”
沉湖仪式那日,阴云压得芦苇低伏。麻绳捆住她的手脚,冰水灌入鼻腔的瞬间,她想起母亲教她闭气采水藻的午后。当围观者期待“清白者下沉”时,她忽然抽出藏在袖口的石片割断绳索,湿发贴在惨白的脸上大笑:“如你们所愿!”人群尖叫退散,仿佛她真是从地狱浮出的恶魔。
水刑过后是火刑,她披着湿透的头发绑在火刑架上,士兵围绕着她点燃了柴堆,五色的火焰照亮了黑色的天空,金缕梅的黄色表皮开始变成炭黑,随后脱落,可脱落之后又长出了新生的嫩黄皮肤,此时火已烧穿麻绳,于是——兜帽内部的黄色长片花瓣像触手一般灵活钻出,火星洒落之处长出毒菇,群众尖叫逃离。“女巫”以半人半植的姿态在火中重生。
金缕梅自封双眼,带上巫女帽,一身黑袍如乌鸦,她在森林深处搭了木屋,迷迭香与鸦羽串成风铃。母亲遗留的黑猫某夜叼来一只受伤渡鸦,她为鸟翅涂药时发现自己在月光下能读懂兽语——渡鸦说北坡有狼群难产。
她提着油灯,在夜色的森林中狂奔,母狼凄厉的嚎叫使她找到了洞穴的位置,胎位不正的狼崽从产道中滑落到她手上时,狼群对她低伏身躯,喉咙间滚动的呜咽是“提灯巫女”的赞称
妓女艾琳撞开木门那日,暴雨淹没了一切,她哭着躲进金缕梅的木屋,手里攥着一捆干巴巴的草药,金缕梅将毒药抹在门框,追兵触碰的瞬间浑身溃烂。艾琳颤抖着问:“你……真是女巫?”
她搅动药锅,火倒映着她的面容:“在那场火刑的时候你没看出来吗?人被火烧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活下来,植物也一样,但如果植物的根足够顽强……”
“便可以在火中重生”站在小木柱上的渡鸦嘶哑接话
艾琳成了木屋的第二个“女巫”,百年的光阴如箭飞出,白发爬满她的鬓角,可金缕梅依旧顶着三十岁的外貌,临终前,艾琳握住金缕梅的手:“百年之后……
“依旧做你的学生”
苍白的手轻落,却像一块大石头重砸在了金缕梅女巫的心里。葬礼那日,金缕梅身披黑袍,摘下女巫帽,在坟前鞠了一躬。临走前,她在坟前洒下一圈孢子,墨汁鬼伞与大青褶伞从中钻出,驱散掘墓的野狗。
新世界诞生的消息传来时,她正在研究人类的化学和物理。童话森林的邀请函别在猫头鹰脚环上,槲寄冰仙子的古典字体轻盈如鸿毛:“这里需要一位懂草药与科学的女巫。”
她烧掉木屋,灰烬中只带走三样东西——瘸腿黑猫,渡鸦,书。穿越时空裂缝时,火焰在她裙摆绽开又熄灭,像一场迟到了五百年的火刑谢幕
如今的树屋,不仅有咖啡香气与甜品香,还多了点爆炸声
“不要啥都加钠!”月金银花震声
“可是金属里只有钠是免费的”金缕梅指了指平板的虚拟实验室里爆裂的试管
深渊使徒与小乳酪默默的带上了耳机
某天她被请去摩登市中学做实验示范。镁条在酒精灯上燃起刺目光芒时,台下有个女孩举起手——金发,苍白皮肤,裤子上还沾着些许没洗掉的经血
“老师,巫术和化学有什么区别?”
金缕梅的护目镜起雾了。恍惚间,她看见艾琳举着硫磺罐子问:“这东西能造出彩虹吗?”
“巫术是几百年前人们编造的无稽之谈……”她擦净镜片,蓝火和紫火映出她的面容,“而化学教会我们,连火焰都会死去。”
放学后,女孩在实验室门口拦住她:“您很像书里写的一个人。”
“谁?”
“《中世纪医学史》里的无名女巫,传说她烧不死,半人半植,长生,听得懂兽……”
“只是传说罢了,不要把这种神话性质的事迹投射到别人身上。”金缕梅打断女孩的话语,她顿了顿,将一片鸦羽塞到女孩的挎包里:“你像我曾经教过的一位学生……
“求知欲强,而且金发白肤……”
黄昏的树屋里,魔法番红花正在翻艾琳的炼金笔记。“你学生转世了?”
“转世是月神的把戏。”金缕梅将金缕梅花瓣撒进蛋糕糊,“而我信科学。”
屋外,黑猫蹲在窗台舔毛,渡鸦掠过永夜之地的月亮。今天的童话森林依旧有爆炸声,有巫蛊找女巫调配的吐真剂……
还有烧不死的根在五色火焰里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