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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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晌午,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君墨寒推开房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正准备去村口的老槐树下乘乘凉,却见平日里冷清的小路上,突然涌出一大批神色匆匆的村民。
他们脚步急促,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好奇,正朝着村口的方向蜂拥而去。
君墨寒心中满是疑惑,这平日里寂静的小村庄,究竟发生了何事能引得众人如此?他犹豫片刻,还是默默跟了上去。随着人群向前涌动,四周嘈杂的议论声传入耳中,却听不太真切。
好不容易,他凭借着自身的身高优势,奋力挤进了层层叠叠的人群之中。
在人群中央,他一眼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张翠玲。
张翠玲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君墨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费力地举着一个破旧的猪笼,猪笼里装着的,竟然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
那女人衣衫凌乱,头发如枯草般杂乱地散落在脸上,遮住了大半面容。可即便如此,从发丝间露出的那双眼睛,却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透着说不出的灵动与倔强。
“啧啧啧,张能的婆娘真是不检点。”人群中,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地说道。
“就是就是,和村头的钱就被抓个现行。”旁边的中年汉子跟着附和,眼神中满是鄙夷与八卦。
被关在猪笼里的女人面色坦然,丝毫不见慌乱与恐惧。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突然与君墨寒交汇,那双明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猛地挺直了身子,大声喊道。
“They are a group of demons. Run!”
声音清脆而坚定,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婆娘又胡言乱语了。”人群中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呵斥。
君墨寒瞬间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死死地盯着女人的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个偏僻落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里,这个被众人唾弃的女人,竟然说出了一口流利的英语!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周围的村民,只见他们或是冷漠地旁观,脸上没有一丝怜悯,或是交头接耳,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八卦光芒。
君墨寒心中警铃大作,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意识到,这个看似平静的小村庄,恐怕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
“你也看到了吧。”
夜已深,万籁俱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张翠玲再次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房里,神情凝重,眼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君墨寒心头一紧,迟疑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你妈是以前失踪的那个支教……是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也夹杂着探寻的意味。
张翠玲微微颔首,眼神中满是焦急:“是的,情况十分危急,你今天晚上就要赶紧离开。”
说着,她凑近君墨寒,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庞,似乎想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移开目光,轻声呢喃道:“真的是……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无奈与惋惜,仿佛这出众的容貌会给他带来什么灾祸一般 。
“什么……?”月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在眼底投下剧烈颤动的阴影。
他死死攥住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张翠玲攥着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却比夜风更凉:“这个村子里的人,女的留下,男的离开。”
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颤抖,“二十年前我妈作为支教老师留下后再也没离开,现在……”说到这里,她沉默了,“长得好看的男的……”
她死死盯着君墨寒高挺的鼻梁和眼尾那颗泪痣,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他们要明天把你卖给村头的钱家!钱家那个痴傻儿子就喜欢……”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狗吠,她慌忙捂住君墨寒的嘴,贴着他耳畔低语:“别点灯,从后山走!”
*
山间小路覆满碎叶,君墨寒的胶鞋踩上去发出细碎声响。
他忽然驻足转身,月光将张翠玲单薄的影子拉得老长,她额前碎发凌乱,脖颈处还留着被拖拽的红痕。
“为什么要救我?”君墨寒喉结滚动,声音里混着夜露的潮湿。
张翠玲别开脸去,踢开脚边一块碎石,石子弹开撞上岩壁发出清脆声响:“你不要这么看我。”
她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指甲无意识抠着掌心结痂的伤口,“我爸至少不会把我打死,他还要把我卖人呢——留着命才能卖上好价钱。”
话音落下时,远处村落的灯火突然齐刷刷亮起,在黑夜里如同野兽猩红的眼睛。
远处犬吠声与杂乱的脚步声交织着刺破夜幕,两人僵在原地,瞳孔因恐惧而骤然收缩。张翠玲耳尖微微发抖,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快跑!你跑到那个山头就有信号了!”
她猛地抓住君墨寒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皮肉里。
冰凉的触感让君墨寒清醒过来,却在转身时被张翠玲用尽全力推向山路。
月光下,她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摇晃,发丝被吹得遮住半张苍白的脸。
君墨寒踉跄两步,又猛地回头。
张翠玲身后已隐约能看见晃动的手电筒光束,那些光像毒蛇吐着信子,正朝这边逼近。她眼角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却扯出一抹倔强的笑:“愣着干什么!”
沙哑的喊声里混着哭腔,“跑!”
君墨寒的喉结艰难滚动,夜风裹着张翠玲身上淡淡的艾草香扑面而来。他死死盯着少女泛红的眼眶和被碎石划破的膝盖,将她此刻狼狈又坚毅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直到张翠玲抄起地上的石块作势砸来,他才猛地转身,朝着陡峭的山坡狂奔而去。脚步声惊起林间夜枭,凄厉的啼叫与身后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一同被甩进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
荆棘划破了君墨寒的裤腿,血珠渗出来在布料上晕开深色的花。
他跌跌撞撞钻进半山腰的岩缝,那是个被藤蔓遮蔽的天然洞穴,腐叶与苔藓的气息扑面而来。
外头的人声渐渐远去,他蜷缩在阴冷的角落,听着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在岩壁间回响。
四天四夜,饥饿与恐惧如影随形。偶尔有山鼠从脚边窜过,他都会惊得浑身发抖。
直到第五日清晨,林间彻底沉寂下来,连往日的犬吠都消失不见。
君墨寒扒开覆在洞口的藤蔓,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那些举着手电筒、扛着锄头的村民,似乎真的放弃了搜寻。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山的另一头跑去,干裂的嘴唇渗出鲜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他险些摔倒,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喂……”
“墨寒?”电话那头传来主任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你在哪里?我们找你好久了!”
君墨寒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胸腔剧烈起伏:“主任……报警……”他望着远处重峦叠嶂的山脉,想起张翠玲被手电筒光束笼罩的背影,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这里……这里有拐卖……”
“什么?!好好好,墨寒你别怕!”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你告诉我具体位置,我们马上让人去接你!”
君墨寒后颈突然袭来的钝痛让他眼前一黑。
闷棍裹挟着风声砸下时,他侧身滚向旁边的土沟,碎石划破手掌却死死攥住手机。身后传来粗粝的咒骂:“小兔崽子还敢跑!”
月光被追来的人影切割成碎片,君墨寒踉跄着撞进荆棘丛,枝条刮过脸颊的刺痛远不及心脏狂跳。
他死死护着手机,后脑却重重撞上树干。
昏迷前最后一刻,他蜷起身体护住掌心的碎片,听见模糊的对话:“手机?砸了算了!”
“别,卖二手还能换俩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