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

训练场上空还飘着未散尽的硝烟，顾教官刚悄悄溜回营地，后颈的冷汗还没干透。

他下意识摸了摸藏在战术背心口袋里的抗焦虑药瓶，鞋底碾过碎石发出细微声响。

突然，他瞳孔骤缩——远处那个总爱缠着问东问西的林七夜，正朝他大步走来。

顾教官喉结滚动，转身就要往器材室方向跑。

迷彩裤带扣撞在战术腰带上叮当作响，他发誓这是自己服役以来逃跑速度最快的一次。

然而刚转过障碍墙，一道修长身影从单杠后闪身而出，稳稳截住去路。

午后的阳光勾勒出林七夜利落的下颌线，他抱着记录本，眼底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顾教官，好久不见！"林七夜抬手打招呼，战术笔在指间转了个花。

顾教官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眼角余光瞥见躲在轮胎堆后的君墨寒——那小子正咬住下唇憋笑，防爆眼镜都起了层白雾。

顾教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腰板。

他摩挲着腰间的电击棍，皮靴碾着地面砂砾："有什么事吗？"

喉间泛起苦涩，想起两个月前在心理诊疗室被按在沙盘前玩人偶的屈辱画面，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嗯......其实，我就想问问，医生跟你说了什么？"林七夜挠了挠头，记录本边角被捏出褶皱，"就是，他是怎么治疗你的？"

顾教官感觉后槽牙都在发酸。

医务室的老周肯定是嘴漏，现在全营都知道他因为一道数学题焦虑到失眠的糗事。

他扯了扯快勒进肉里的领带，迷彩服后背已经洇出汗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开导了几句，吃了点药，放松心态，就好了。"

"怎么开导的？吃什么药？"林七夜突然凑近，身上带着硝烟混着薄荷糖的气息。

顾教官后退半步撞到沙坑围栏，训练用的假人在身后晃出吱呀声响。

"你是不是有病？"顾教官终于绷不住，战术手套攥得咯吱作响。

话音刚落，就见林七夜目光沉沉，下颌绷出冷硬的线条："是的，我有。"

远处传来压抑不住的闷笑。

君墨寒整个人靠在林七夜肩头，肩膀剧烈抖动，防弹衣随着笑声撞出规律的闷响。

顾教官感觉血压飙升，迷彩帽檐都在微微发颤。

"顾教官，其实，在我提出那个问题之后......"

林七夜突然捂住额头，指缝间露出泛红的眼眶，"我自己也苦苦思索，夜不能寐，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有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声音哽咽起来，战术笔在记录本上划出凌乱的墨迹，"我觉得，我可能也......"

"你也得病了？"顾教官鬼使神差地往前半步。

林七夜泪光闪闪的模样，倒真像极了他在诊疗室对着心理医生哭诉时的样子。

"所以，我想知道您是怎么恢复的，或许......这对我也能有效！"林七夜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战术手套下的体温烫得惊人。

顾教官看着眼前这张满是真诚的脸，突然想起心理医生说的"共情治疗"，喉间涌上的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与顾教官的对话终于结束，林七夜转身时，便看见君墨寒弯着腰，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肩膀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压抑的笑声混着断断续续的抽气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夕阳的余晖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金边，却遮不住他此刻因憋笑而涨红的脸。

“别笑了，走吧。”林七夜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想要拉住君墨寒的手。

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掌心的瞬间，君墨寒却像被烫到般猛然后撤，战术手套擦着林七夜的手背掠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空气骤然凝固。林七夜悬在半空的手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不远处训练场传来的口令声、器械碰撞声，此刻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君墨寒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条件反射般躲开的手，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一下——明明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可心跳却突然快得离谱。

虽然说了那天晚上的吻是酒后乱事，但还是很在意……

“哈哈……走吧，走吧。”君墨寒率先打破沉默，刻意用爽朗的笑声掩盖不自然。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指尖有些发颤地覆上林七夜的手背。粗糙的战术手套与林七夜温热的掌心相贴，触感却意外契合。

林七夜立刻反握住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君墨寒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他呼吸一滞。

余光瞥见林七夜坦然的侧脸，他抿了抿唇，最终没有抽回手。

两人并肩往宿舍楼走去，交握的手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谁也没有打破这份微妙的沉默，唯有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沙沙声里藏着些难以言说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