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红会宾楼的飞檐时,五毒教二人组桌上的酒坛已空了三轮。尖嘴汉子袖口爬出的碧眼蜈蚣正沿着桌缝逡巡,永琪的银筷忽然一颤——那毒虫触到酒渍竟瞬间僵直,分明是嗅到了雄黄粉的气味。
"美人?"疤脸汉子拍开新泥封,酒液泼出诡异的靛蓝色,"慕容家三代单传,那丫头七岁就能解七星海棠的毒,娶回家怕是要噬主的毒蜘蛛。"他腰间银壶突然嗡鸣,惊得永琪袖中软剑绷直三寸——壶里养的是苗疆金蝉蛊。
争执骤起时,永琪注意到小厮跛脚落地的深浅不一——左靴跟分明垫高了半寸。滚烫茶汤泼向五毒教众的刹那,那人故意将壶嘴偏了三度,热雾里飘着丝苦杏仁味,正是江湖下九流惯用的蒙汗药。
"两位大哥海量。"永琪横身挡在瑟瑟发抖的小厮前,指尖暗扣三枚透骨钉。小桂子急得扯他后襟,绸缎撕裂声里漏出半截明黄衬里——那是愉妃亲手缝的护心甲。
五毒教汉子袖中寒光乍现时,永琪嗅到腐尸般的恶臭。正要运起大擒拿手,忽觉后颈拂过缕檀香风。待回神,那二人已如泥塑般定在"白鹤亮翅"的姿势,膻中穴各嵌着片碧绿竹叶。
"跑!"伪装的小厮突然拽住永琪手腕,掌心粗茧刮得他生疼。穿过天井时,永琪瞥见幻影正将某个黑影踹进酒窖,剑鞘上沾着的赤红粉末,正是五毒教独门炼制的赤蝎散。
钱塘河畔的芦苇荡里,小厮撕下眼歪嘴斜的面具,露出张沾着雀斑的圆脸。永琪盯着她耳垂上细小的针孔——那是常年佩戴耳铛的痕迹,绝非市井跑堂能有。
"大少爷倒是好心。"少女甩开跛脚布靴,玉足点过水面如踏莲台,"可知方才那杯茶里掺了七步倒?"她腕间银铃轻响,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夜鹭,振翅声恰好掩住桥头追兵的脚步。
永琪抚过腰间暗裂的玉佩,这是被五毒教毒针擦过的痕迹。少女突然凑近他颈侧轻嗅:"江宁云锦用沉水香熏过,公子莫非是皇商之后?"吐息扫过他耳际时,藏在鬓角的易容胶微微翘起。
小桂子的惊呼自远及近,少女旋身避开扑来的幻影,足尖在柳枝上借力一荡。永琪看得真切,那身法分明脱胎自慕容家的"踏雪无痕",却在起落间掺了峨眉派的回风拂柳。
"三月三,九曲涧。"少女甩出枚梅花镖钉在树干上,声音随身影消散在暮霭中,"想知道我是谁,先破得了名剑山庄的门户。"
永琪拾起暗器,镖尾缠着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与那日黑水营密报中提到的西域细作所用材质如出一辙。河风卷起他撕裂的外袍,露出衬里暗绣的龙纹,惊得幻影慌忙解下披风。
"主子,此人轻功路数杂乱,怕是......"侍卫话音未落,永琪已望向西子湖对岸的群山轮廓。夜色里,名剑山庄的灯火如星子坠入凡尘,恰似棋盘上落下的第一颗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