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尚是个不能自理的病人,起居生活,喂药擦拭的活都落到秦愫头上。
秦愫在家中素来养尊处优,从来都是别人细心服侍、悉心照料,哪里料到自己也会有亲自动手的机会。
还好她是个手脚很灵活的姑娘,从上手到熟练也只花了几天的时间,而昏迷已久的蓝曦臣也慢慢恢复神志。
他刚睁眼,就见一双眼睛柔柔地注视着自己,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少女。
蓝曦臣只看了那么一眼,觉得自己犹在梦中,不然怎么会梦见只应出现在梦里的姑娘。
可看着桌子上那将息未息的烛火,他才知道自己已经醒来,那样柔艳的姑娘正真真切切地站在面前。
蓝曦臣忽然觉得,命运终究没有薄待他。他虽已穷途落魄,还能得心上人的怜惜救助,这不正说明他命不该绝吗?
那蓝曦臣想活吗?
——他当然想活,生命那么美好,他为什么要死?
哪怕他身受重伤,哪怕他现在还被跟踪追杀,哪怕他未来可能要亡命天涯,这些都动摇不了他要生存下去的决心。
自温旭攻入云深不知处那日起,他的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转折,大变化。
他前所未有的认识到:岐山温氏已经将蓝氏视作心腹大患,绝不会容忍蓝氏继续韬光养晦。而他蓝曦臣作为此代的家主,对于守护家族有不可逃避的责任。
正如叔父所说:藏书不绝,家主不死,姑苏蓝氏不灭。他要好好的保住性命,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承担,去解决。
更何况,他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她。蓝曦臣暗暗发誓,此生绝不会再退让了,他要守护自己的幸福。
秦愫待蓝曦臣很好,她若有心要对一个人好,就会尽心尽力地关切照顾,事事考虑周全。
蓝曦臣的伤仍要她看护,只是他人醒了,有些事情多少不太方便,蓝曦臣曾委婉拒绝她的帮助,表明不想使得她的清白名声受损。
秦愫悠哉悠哉的坐在椅上,手中也不停歇,轻抚着那管名为朔月的玉箫,笑眯眯地跟蓝曦臣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蓝曦臣耐不住发问。
"我本以为泽芜君是不世人杰,谁想还是拘于俗礼。难道只许英雄重英雄,大丈夫之间可以惺惺相惜,我们女子大发善心救人就是不知廉耻吗?"
秦愫似笑非笑,她其实明白蓝曦臣的确是君子,所以才会为她考虑。可她也想让他知道:她秦愫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只会跟随本心做事。
好一会,蓝曦臣才说:"我没有看轻阿愫的意思,只是...只是关心则乱,像你这样好的女子,本该被人捧在心上妥帖照顾。"
"曦臣能得你援手,已然三生有幸,感激都来不及,怎敢生欺辱之心,望你能原谅我的一时失言。"
见着蓝曦臣急急忙忙,口不择言的模样,秦愫心里那点气早就没了,但这不耽误她继续调笑。
毕竟,让君子如兰的泽芜君露出窘态的情形可不多见,她可不想错过。
秦愫继续说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你不说,谁知道是我救的你呢?难不成公子还怕我以救命之恩赖上你不成!"
眼见蓝曦臣的脸已由淡红演变成艳红,秦愫顺势话锋一转,
"放心吧!救你的只是无名小卒,跟兰陵金氏的秦愫毫无关系,就算你说出去,我也不会认的。"
蓝曦臣这回是真的感到惊讶,他从没想过秦愫还有这么叛逆多变的一面,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他是拿她没辙了。
不过也好,这样复杂的女子不适合单纯的忘机,想来他也能死心了。
(被打断腿,在岐山过得苦唧唧的蓝忘机:
哥,人言否?)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最后大小琐事还是秦愫一手解决的。
蓝曦臣能下床后也提出过帮忙,无奈他在这些家头事务上毫无天赋,烧饭就起火烧了厨房,洗衣又因为力气大老把衣服洗烂,吓得秦愫再不敢让他干活。
抛去这些意外,秦愫这些日子倒过得很充实,整个人都蜕变了。
以前她不知物价,更不懂民间疾苦,只管挥金如土,横竖金氏家大业大,什么都不多,唯有银钱最多。
现在没了随从伺候,很多事情她都要亲力亲为,逐渐地她学会了买菜,逛集市,找新鲜好玩的乐子,跟路边摆摊的小贩打成一片。
秦愫还从泼辣但好心的大姨们身上学会了讨价还价,慢慢成了减价的行家。她曾试过为了两件衣服跟开高价的奸商磨了大半个时辰,最后用一半的价格买下。
对比以前,她不再只想着琴棋书画的风月事,反而更多地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
甚至连秦愫自己也认为:她现在是个平凡的人,过着最简单不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