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爱光明,不喜欢黑暗,可惜黑暗是无处不在的,人们只能聚在一处,尽量多点两盏心灯,用以抵抗黑暗的侵蚀。
易文君心头也有一片阴霾,自她随百里东君出门闯荡,无论到哪个地方去,总会遭受排挤,无形却又真实存在。
有时候,不带脏字的“善意”,比直接的粗言恶语还要来得伤人。
他们打量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明晃晃的恶意,明明没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了:
你一个女人也学人出来闯江湖?还是赶紧回家洗洗嫁人吧。
易文君当然不服气,女人又怎么了,乾东城内多的是自立门户,撑起一片艳阳天的女人。
她出来闯江湖,是觉得有本领的女人不该留在家里绣花抚琴,更不必事事听从长辈的命令和指示,既然有了一身本领,就该去做些有本事才能做的事。
——大家都是人,女人没道理会输给男人的?
何况,她见过很多女人,她们比那些个八尺男儿要有韧性,有悟性,做事也更果断明了,还比他们赏心悦目,怎么就不能在江湖立足?
可就连号称通晓一切的百晓堂堂主姬若风,天下三个半妙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真容的一刻,也忍不住评头论足:
说什么她是那种会让天下大乱的美人,好像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依附强者,成为他人的装饰炫耀之物。
易文君是谁?这个问题根本没几个人在意,他们只会将自己卑鄙龌龊的念头叠加到她身上。
自以为是替她树立起绝世美人的形象,话里话外还流露着趾高气昂的意思,好似对她有天大的提携,无与伦比的恩典。
说是福气,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枉他姬若风自诩妙人,除了武功高些、狗嘴毒些、多管闲事些,跟他口中那些自矜自傲,贬低女流的无礼之徒又有何异?
还蹲在百晓堂里画美人画的姬若风心头一凉,不会又是老祖宗在挂念他吧,还是萧若风又想要差使他办事,亦或易文君那个碎嘴的在念叨他,不管是谁,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见堂主神色有异,铁面官们齐齐停下手上的行动,同时望向戴着恶鬼面具的姬若风,等待他发号施令。
被一道道好奇、疑惑目光惊醒的姬若风只好没话找话,说自己在考虑着琅琊王的事情。
话音刚落,这时守在庙门外的管事忽然走进来,向姬若风耳边说了几句。
姬若风脸色变了一变,谁想到他刚才还以萧若风做挡箭牌,下一刻还真说若风若风到。
而琅琊王萧若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这不,又是上门来白嫖资料,让见钱眼开的姬若风心中又是一痛,他给出的何止是隐秘卷宗的知情权,还有足够百晓堂再开一个分部的白花花银票。
正事既已说完,姬若风巴不得赶紧送这位瘟神出门,他这小庙可容不下大佛,却见对方满脸都是笑意,宛若春风拂面:
我们不能老是忙于公务,而断了私情,也不知师父跟东君他们现在游历到哪?
姬若风麻了,这问题问的,好像他不知道老祖宗的下落就是不关心不孝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虽然心里骂骂咧咧无数次,嘴上还得老老实实透风:“据探子回报,他们最近一次现身,是在一个名唤千月的小镇。”
千月镇,一个地处边缘,不为人知的小镇,师父带文君他们去那做什么,萧若风思来想去也不能领会师父的苦心。
姬若风的目光在看茶杯,仿佛那茶杯在跟他招呼,实则分心于李长生的踪影。
如果他没记错,曾经以五虎断山刀名扬天下,要同剑心冢李素王一较高下的疯豪罗胜,便隐居在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