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包括不相信和不知道自己的宿命。
顾剑门少年时曾找人算过命,命书说他一生壮志,空负凌云,那时候他才刚刚拜入学堂李先生门下,志得意满,踌躇满志,自然对此命理之说置若罔闻。
而今目睹了兄长的死,在江湖上历经许多风霜后,他也仍不相信既定的宿命。
那流尽了的凝血更唤起了他心头的热意,他要活得更张扬,更狂傲,宁可像一根两头燃烧的蜡烛,一面炸出烟火,一面在自焚的火花中灰飞烟灭。
这次受邀来镇西侯府观礼,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单人匹马,闯入了杀神百里洛陈的住处,只为了请他喝一瓢烈酒,差点没把侯府闹了个人仰马翻。
如此人物,也难怪被唤为狂徒。
这么多年了,真正从他手上讨着便宜的,也只有他们的师父李长生,以及废话多灼墨公子。
这不,易文君和百里东君刚拿酒进门,已听得两人相骂之声,不住传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师兄,资历比你老,年纪比你大,这酒当然得我先喝!”
“我呸!论年纪你比我大就是你先死,论资历你比我高就是拘泥,论武功我顾剑门在你之上,若不是看在一同拜入师门的份上,我才懒得跟你说,喝酒去!”
“我说顾老三——不准喝!”
“我喝酒关你屁事?”
“要喝大家一起喝!”
“去你的,难道你要死大伙也跟着死?”
“你死你事,反正这酒不能独吞。”
“谁叫百里东君小气,偏就拿了一坛过来?”
不是,谁小气了,百里东君很无语,他那坛酒可是摆了近十年的醇酒,连他爹他舅都只能瞪着眼吞着口水看。要不是想着今后齐聚无期,他还不舍得拿出来呢。
易文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也说明你的酒好,才引得他们争先恐后。”
话未落地,只听劈劈啪啪,两人还动起手了,易文君和百里东君正想着上前劝解,却被早有准备的柳月和墨晓黑拦下。
“不用担心,他俩就是喜欢这样交流。”刚才还悠然吹笛的洛轩忽然出声,这一幕曾经是稷下学堂里最常见的风景,也是这对死党独有的默契。
别看他们时敌时友,在一起时易生争执,吵到动武也是常事,可一旦顾剑门遭遇危难,雷梦杀一定不远千里而来相助他。
易文君他俩入门晚,还没见过这景象,一听打不死人,连忙把方桌上视角最好的位置占上,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看戏,不时还点评两句。
萧若风只留意到她说:“都比拼上内力了诶,东君,你这酒干脆改名叫力拔山河气盖世吧。”
他终于分神看了比拼中的两人一眼,只见他们一个托着坛底,一个抓着盖子,相互拉拔之下,竟然连半点酒水也没洒出,内力着实不凡。
洛轩无奈地摇了摇头,给他们这一打断,离别的伤感完全被冲淡了,剩下的只有不熄的青春之火。
不论他年际遇如何,洛轩想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个晚上,他们这些个师兄弟也曾超脱一切束缚隔阂,大家全无成见,毫无阻碍地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