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妹妹哄的萧羽,不止神清气爽,简直飘飘欲仙,可以毫不费力地飞上天。
也许心情大好的时候,灵感也会光顾殷勤些。
以诗酒风流闻名的萧羽忽然有了主意,何不以妹妹睡眠时的呼吸声、鼾声、呓语记录下来,作为一个个音乐元素,编成只有彼此心领神会的曲子。
这时在萧萧眼中,他的神色除了认真,又多了两分激越与亢奋,律吕调阳也是信手拈来,挥笔即就。
以萧羽的脾性,肯定不愿意锦衣夜行,况且这可是得意之作,必须炫耀一番。接收到哥哥各种明示暗示信号的萧萧,也心甘情愿配合他。
她既唤作萧萧,自然在箫艺上有所深造。只是他们兄妹都爱玩些新鲜花样,这回偏要萧羽吹箫,她来唱曲。沉浸在艺术天地的两人,谁都没有察觉到有贵客临门。
而在瑾宣护卫下,坐着轿子低调地到了赤王府的明德帝,显然也没有招摇张扬的意思。
此行不为其他,只是一个年迈的老父亲,突然很想见见他的孩子。
所以,他来了。
如果这个时候,让满朝文武见到他,少不得大吃一惊。这种因私情而肆意妄为的举措,出现在英明勤勉的皇帝陛下,实在是破天荒的事。
只有明德帝自个清楚,他已算是个老人了,面容憔悴,心力衰颓。
可他还是孤单一个人。
作为皇帝,他身边永远不乏听话的鹰犬,得力的能臣。可是,鹰犬是不能交心的,能臣只会为国效力,他不缺人,只缺亲人。
他原是有亲人的,还不止一个。后来,发妻早逝,若风亡故,楚河记恨,萧萧出走,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提醒着他:你现在只是个孤家寡人。
每回想到这些,任是帝王也不免伤心,比伤身更伤的伤心。
任剑心冢而来的小神医医术再高,也只能为他挽回几载寿数,不能解开越藏越深的心结。那个爽朗恢弘的琅琊王,总会轻声唤着哥哥的若风,永远不会回来了。
有时看着小神医受兰月侯所托,细细照顾陛下,瑾宣会下意识猜疑起兰月侯的“居心”。
派个和永安王关联甚密的华锦过来,到底是真心为明德帝看病,还是乘机在宫中安插耳目,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也好,有了这么个医术高强,聪慧贴心的华锦,正好刺激明德帝的神经,令他忆起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这位小神医固然出色,可是在同样年纪,比她更出色的也不是没有。像他和宣妃的萧儿,就是个早慧早熟的孩子。
哪怕他这个父皇,没有像对楚河那样苦心扶植栽培,她照样能自学成才,应世之道,尤胜她的兄弟。
明德帝一直认为,他对儿女们的全部了如指掌,在他来到赤王府外时,这种想法依旧根深蒂固,但很快就会不是了。
熟练地命人拦住欲要通报的总管,一行人才慢慢步入内庭。这回没再碰上赤王引弓射父的英姿,只有一阵动人歌声,伴着一二低回箫声飘到了众人耳边。
发现明德帝若有所思的模样,瑾宣不失时宜地打了个圆场,“今日听了这一曲,奴才方领会到赤王殿下的风流气概。”
别的不说,至少它好听呐,没想到赤王吹起箫来也不差,配合风致楚楚的歌声,自有一番趣味。
明德帝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才复笑道:“这是羽儿和萧儿音乐才华与血脉亲情的结晶,意境可比过去高多了。”
明明再童趣不过的小曲,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听到悲哀的声音。为了扑灭、掩埋这没来由的悲伤,明德帝竟改变主意,要把萧萧从她孪生兄长的身边接走,带回宫中。
被明德帝版阿飘吓个半死的兄妹,没彻底回过神,还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用起眼语交流。
“父皇怎么又像阿飘,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眼睛还红红的,吓死人。”
“这老登最爱搞突袭,习惯就好。没想到他还有闲心四处跑,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
“对了,他刚才是不是叫我回宫来着,他是疯了还是有病?”
“十有八九是眼红我们兄妹情深,而他只有孤零零一个,所以使坏拆散我们。”
局外人瑾宣读不懂他们的眼语,只以为赤王一时反应不过来,忙提醒着:“两位殿下,该谢恩了。”
“谢父皇疼爱。”两人立即脱口而出,心中却不约而同想:就知道他不干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