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史莱克学院的钟声敲响午夜十二下时，霍雨浩正在宿舍客厅研读穆老给的古籍。但是莫名感觉一阵强烈的心悸让他手中的笔掉落在地。窗外，海神湖的水面反常地翻涌着，浪花拍岸声如同某种急促的呼唤。

他推开窗户，夜风夹着水汽扑面而来——然后他看到了。

两轮明月并肩悬挂在夜空。

一轮皎白如常，另一轮却泛着诡异的蓝色。双月交辉，将整个学院笼罩在银蓝色的光晕中。霍雨浩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种深埋的记忆正在苏醒。

"当双月同天..."

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身体先于思维行动起来，赤脚冲向王冬的卧室。推开门时，王冬的床铺整齐空荡，窗户大开着，夜风卷着窗帘上下翻飞。

"王冬？"

霍雨浩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扑到窗前，精神探测瞬间展开。在湖边的老橡树下，他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王冬仰头望着双月，蓝粉色长发在月光下如同燃烧的冷焰。

当霍雨浩气喘吁吁地跑到橡树下时，王冬转过身。月光下，他的眼中金光流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几乎照亮了半边脸庞。

"你也感觉到了？"王冬的声音异常空灵。

霍雨浩刚要回答，突然一阵剧痛刺入脑海。他抱住头跪倒在地，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一只白皙的手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指尖温暖而轻柔；

星空下，有人靠在他肩头哼唱着陌生的歌谣；

血色满月夜，一个蓝发身影含泪吻他的额头，说"等我回来"；

最后是风雪中，他独自跪在湖边，手中紧握着一缕蓝粉色发丝...

"雨浩！"

王冬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霍雨浩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头枕着王冬的大腿。王冬的手正轻抚着他的脸颊，指尖冰凉颤抖。

"我看到了..."霍雨浩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一些画面...一个蓝发的人...还有..."他艰难地抬起手，触碰王冬的脸，"是你吗？"

王冬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中的金光忽明忽暗。他猛地抓住霍雨浩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记得多少？"

"只有...片段。"霍雨浩努力捕捉那些正在消散的记忆，"你对我很重要...我们约定过什么...最后你哭了..."

王冬突然将他拉起来，近乎粗暴地推到橡树树干上。霍雨浩的后背撞上粗糙的树皮，但没等他呼痛，王冬已经逼近到呼吸可闻的距离。

"叫我什么？"王冬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在那些记忆里，你叫我什么？"

霍雨浩的瞳孔微微扩大。某个称呼在舌尖打转，呼之欲出——

"冬...冬儿？"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的瞬间，王冬像是被雷击中般松开了手。他后退两步，胸口剧烈起伏，衣领下的三叉戟纹路透过布料泛着金光。

"果然..."王冬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双月还是引发了记忆共鸣。"

霍雨浩扶着树干站稳，那些记忆碎片仍在脑海中浮沉，却怎么也无法串联成完整的故事。最清晰的是最后那个蓝发身影含泪的微笑，每次回想都让他的心揪成一团。

"那是你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蓝发的..."

"一部分的我。"王冬打断他，转身面向翻涌的湖面，"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就在这时，湖心突然炸开一道水柱。在双月映照下，无数水珠悬浮在空中，组成一行闪烁的文字：

王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一把拽住霍雨浩的手腕："回去。立刻。"

回到宿舍后，王冬锁死了所有门窗，甚至用魂力在房间周围布下隔音屏障。霍雨浩坐在床边，看着王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蓝粉色长发随着急促的步伐在背后飞扬。

"怎么了？"霍雨浩终于打破沉默。

王冬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监视者。"

"那些监视者在确认着，保护一些事情。"

"比如重生？"

王冬猛地抬头，眼中的金光刺痛了霍雨浩的眼睛："你想起的比说的多。"

"只是猜测。"霍雨浩揉了揉太阳穴，"那些记忆碎片里...你好像是女孩子？"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王冬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角——这个动作莫名地与他记忆中的蓝发少女重合。

"那是...另一部分真相。"王冬最终说道，声音干涩，"现在的我还不能完全告诉你。"

霍雨浩突然站起身，走到王冬面前。即使仰着头，他依然坚持直视王冬的眼睛："但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前世是什么关系？"

王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抬手抚上霍雨浩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那道记忆中最常出现的伤痕位置："你说呢？"

这个暧昧的回答让霍雨浩耳根发热。那些记忆碎片中蕴含的情感太过强烈，即使只有零星片段，也足以让他心跳加速。

"我们...很亲密？"

王冬没有回答，但眼中的金光柔和了下来。他转身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块海蓝色的晶石，递给霍雨浩："拿着它睡觉，能稳定你的精神。那些记忆...等时机成熟会自然恢复，强行回忆会伤害你的识海。"

霍雨浩接过晶石，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暖流涌入体内。他惊讶地发现，这正是那些记忆碎片中经常出现的触感。

夜深时分，霍雨浩在梦中又一次看到了那个蓝发少女。她站在海边的悬崖上，长发被海风吹起，回头对他微笑。就在他即将看清她面容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将他惊醒。

窗外，双月依然高悬。

霍雨浩抱着被子坐起身，冷汗浸透了睡衣。那些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几乎是本能地，他抱着枕头溜下床，轻手轻脚地推开王冬的房门。

月光透过纱帘，勾勒出床上熟睡的身影。王冬侧卧着，蓝粉色长发铺满枕头，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霍雨浩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王冬立刻惊醒了，但在看清是霍雨浩后，眼中的警惕化为了然："记忆又乱了？"

霍雨浩点点头，突然感到无比窘迫。他现在像个做噩梦的小孩一样钻进别人被窝，而王冬居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以前也这样？"他小声问，"我是说...前世。"

王冬轻轻"嗯"了一声，手臂自然地环过霍雨浩的肩膀，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你总是做噩梦。每次海上有风暴，你就会跑到我房间。"

这个亲昵的姿势让霍雨浩全身僵硬。王冬的体温比他高，身上带着淡淡的海棠花香，胸膛随着呼吸平稳起伏。那些记忆碎片中的安全感突然有了实体，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额头抵在王冬肩上。

"那个...冬儿，"他试探着问道，"是我给你起的名字吗？"

王冬的手臂微微收紧："嗯。你说我像冬天的阳光。"

"很适合你。"霍雨浩轻声说，"现在也是。"

王冬没有回应，但霍雨浩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加快了。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眠，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床沿。

次日清晨，霍雨浩被敲门声惊醒。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蜷在王冬怀里，脸贴着对方的胸膛。王冬已经醒了，正低头看着他，眼中带着难以解读的情绪。

"玄老来了。"王冬轻声说，却没有立刻起身的意思。

霍雨浩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睡皱的衣服。当他打开门时，玄老的目光在他和王冬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霍雨浩凌乱的头发上。

"看来你们已经经历过了。"玄老意味深长地说，"双月同天。"

训练室里，穆老正在检查昨晚被奇异能量影响的各种魂导器。看到两人进来，他放下手中已经报废的六级魂导灯，示意他们坐下。

"记忆恢复了多少？"穆老开门见山地问。

霍雨浩惊讶地看向王冬，后者轻轻点头："穆老知道我的情况。"

"只有一些片段。"霍雨浩老实回答，"我看到...以前我们好像在海神岛生活过。"

穆老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比预期的少，但足够了。"他转向王冬，"你告诉他了吗？"

王冬摇头："只说了重生的事。"

"那么是时候了。"穆老推动轮椅来到霍雨浩面前，枯瘦的手指轻触他掌心的三叉戟印记，"这不是普通的海神印记，而是修罗剑鞘。"

"修罗？"霍雨浩困惑地重复。

"万年前，海神与修罗神曾是同一位存在。"穆老解释道，"后来神位分离，但两种神力同源而异质。你掌心的印记能够容纳王冬的海神神力，正是因为这种渊源。"

王冬突然插话："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神力融合会产生'黄金领域'。"

穆老点头："两种神力交融时，会暂时重现远古神王的威能。领域内一切人造之物都会失效——包括魂导器。"

霍雨浩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个印记此刻正微微发热："所以我能帮王冬控制神力暴走..."

"不仅如此。"穆老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修罗剑鞘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功能。"他看向王冬，似乎在征求同意。

王冬深吸一口气："它可以封印暴走的神力，甚至...封印神位。"

训练室陷入沉默。霍雨浩突然想起王冬曾经说过的话——"宁愿死在你手里"。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形。

"你让我答应的事..."霍雨浩的声音颤抖，"就是必要时用这个封印你？"

王冬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说："总比变成没有意识的神力容器好。"

霍雨浩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不会那么做！一定有其他办法！"

"孩子们。"穆老打断了两人的对峙，"现在讨论这个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掌控你们的力量。"他推动轮椅来到训练室中央，"今天继续黄金领域的训练。"

训练结束后，霍雨浩独自来到海神湖畔。夕阳西沉，湖面泛着金色的波光。他在那棵老橡树下坐下，尝试整理混乱的记忆和情绪。

"就知道你在这儿。"

王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霍雨浩抬头，看到王冬逆光而立，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手里拿着两个饭盒，食物的香气已经飘了过来。

"食堂的红烧肉。"王冬在霍雨浩身边坐下，长腿随意伸展，"最后两份被我抢到了。"

霍雨浩接过饭盒，指尖不经意相触，一股熟悉的暖流再次涌现。那些记忆碎片中的画面一闪而过——同样的夕阳下，蓝发少女递给他一个装满食物的贝壳。

"以前...你也经常给我带吃的？"霍雨浩小声问。

王冬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嗯。你说我做的比食堂好吃。"

两人安静地吃着晚饭，湖面上倒映着最后一缕晚霞。霍雨浩偷瞄着王冬的侧脸，那些记忆碎片中的温暖情感与此刻重叠，让他胸口发胀。

"即使记忆不全，"他突然说，"我知道你对我很重要。"

王冬的筷子掉在饭盒里。他转过头，眼中的金光在暮色中格外明亮："这就够了。"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现在这样就够了。"

夜幕降临，第一颗星星出现在天幕上时，王冬突然握住霍雨浩的手："无论发生什么，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霍雨浩回握住那只手，感受着掌心印记传来的温暖："就像黄金领域那样？"

"比那更紧密。"王冬的声音坚定如铁，"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承担。"

湖面突然泛起涟漪，一个微弱的蓝光在湖心一闪而逝。两人同时转头，却只看到平静的水面倒映着满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