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实验室的排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我捏着江逾白的钢笔僵在原地。笔尖残留的鎏金墨水在滤纸上晕开,渐渐显出一串分子式——C₉H₁₀O₂,正是我用了三年的樱花护手霜主成分。
"你监视我到这个程度?"
林小满声音发颤,试管架上的玻璃器皿映出江逾白骤然苍白的脸。他白大褂衣角还沾着昨夜合成试剂的焦痕,袖口滑出的纱布缠着虎口新烫的水泡。窗外惊雷炸响,暴雨猛烈敲打通风窗。江逾白突然抓住我手腕按在实验台上,冰凉的金属台面激得林小满瑟缩一下。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红疹,皮肤上蜿蜒着触目惊心的过敏痕迹。 "三氯甲烷过敏的人本不该碰有机溶剂。"他指尖划过自己溃烂的皮肤,却在碰到我手背时温柔得像羽毛,"但要让墨水保留樱花香气,必须用乙醇萃取护手霜里的苯乙醇。"
林小满忽然想起上个月总能在废液桶里看见染着樱粉的纱布,原来那不是美术生的调色盘。保温箱里整齐码着三十七个试剂瓶,每个标签都标着日期——正是我弄丢护手霜的空瓶次数。
"每次你说'借我用用',都是在收集样本?"我碰了碰他手背烫伤的边缘,他疼得吸气却不肯缩手。雨水顺着通风窗缝隙淌进来,在他白大褂下摆洇出深灰的云纹。
江逾白忽然旋开钢笔尾端的宝石,倒出一粒樱花形状的结晶。"这是第42次失败的产物。"他把它放进我掌心,晶体遇热立刻融化成粉色雾气,"那天你在图书馆说梦话,抱怨新买的护手霜不如旧款甜。"
林小满耳尖发烫地看着雾气在空中凝成光谱图,正是那天我枕着《电磁学通论》午睡时,窗外梧桐叶漏在他镜片上的光斑形状。他竟连我无心呓语都刻进分子晶格。
"现在闻闻看。"
他沾取墨水涂在我虎口,鎏金液体遇体温蒸腾出熟悉的樱花香。但这次混着雪松尾调,是他惯用的须后水味道。两种气息缠绕着钻入鼻腔,像他昨夜教我解偏微分方程时,从身后环过来的手臂温度。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种隐秘的融合。他把自己拆解成分子,熬煮进每个与我有关的化学方程式。就像此刻在通风橱幽蓝的照明下,他过敏泛红的眼尾比任何试剂反应都滚烫。
"为什么非要执着香味?”
林小满摩挲着他手背的烫伤,窗外紫闪电照亮他骤然颤动的睫毛。
他低头将前额抵住我的,呼吸间尽是苦涩的药膏味:"这样当我写下'林小满'三个字时,每个笔画都会开出一朵樱花。"
保温箱突然发出合成完成的提示音,第43号试剂泛着珍珠光泽。江逾白取玻璃棒蘸取少许,在我掌心写下尚未凝固的δ(德尔塔符号)。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变成樱粉色,散发出比以往更清冽的香。
"这次成功了。"
他声音沙哑得可怕,"δ在热力学里代表变化量..."
林小满忽然踮脚吻在他渗血的嘴角。烧杯里沸腾的溶液迸出蓝色火花,将我们交叠的影子投在写满公式的黑板上。他僵住的手臂最终环住我的腰,钢笔滚落在地,在瓷砖上敲出心跳般的回响。
窗外暴雨更疾,却浇不灭第43号墨水里悄然绽放的十万朵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