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踮起脚尖,试图擦拭古董店最高层架子上那个积满灰尘的银质怀表。这是"时光印记"古董店最不起眼的角落,堆满了无人问津的老物件。
"小心点,别摔了。"老板在里屋喊道。
"知道了。"小雨随口应道,手指终于碰到了那个冰凉的金属表面。
就在她的指尖接触怀表的一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静止了。灰尘悬浮在空中,窗外飞过的鸽子凝固成剪影,连店里老式座钟的滴答声也消失了。只有那个怀表在她掌心发出微弱的蓝光,表盖自动弹开,露出里面静止的指针。
"这...怎么回事?"小雨的声音在凝固的空气中显得异常清晰。
"你碰到了时间裂缝。"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小雨猛地转身,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店中央。他穿着复古的深灰色西装,领带松散地挂着,像是刚从某个老照片里走出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左眼是普通的深褐色,右眼却呈现出奇异的银灰色,仿佛有星云在其中旋转。
"你是谁?"小雨后退一步,背抵在架子上,"为什么只有你能动?"
男人缓步走近,皮鞋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我是周暮,时间修补师。"他指了指小雨手中的怀表,"而你刚刚激活了一个时间锚点。"
"时间...什么?"
周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铜制小工具,形状像钟表匠用的螺丝刀,但尖端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轻轻触碰怀表,蓝光立刻增强了。
"看好了。"周暮说,转动他的工具。
怀表的指针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与此同时,小雨震惊地看到店内的景象开始倒流——她刚才碰落的灰尘重新回到架子上,门外走过的行人倒退着移动...
"停下!"小雨喊道。
周暮再次转动工具,一切恢复正常。窗外的鸽子继续飞行,座钟重新开始滴答作响,仿佛刚才的异常从未发生过。
"这不可能..."小雨盯着手中的怀表,现在它看起来又普通又陈旧。
"把表给我。"周暮伸出手,"它很危险,不适合普通人接触。"
小雨本能地将怀表藏到身后。"等等,你先解释清楚!什么是时间修补师?为什么你能控制时间?"
周暮叹了口气,银灰色的右眼闪过一丝无奈的光。"时间就像一块巨大的织物,偶尔会出现裂缝和破洞。我的工作是修补这些破损,防止时间结构崩溃。"他指了指怀表,"这是上个修补师留下的工具,不知怎么流落到了这里。"
小雨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怀表突然变得滚烫。她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一个女孩在雨中哭泣,一个老人孤独地坐在长椅上,一座燃烧的房子...
"啊!"她松开手,怀表坠落,被周暮敏捷地接住。
"你看到了什么?"周暮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一些片段...像是记忆,但不是我的。"小雨揉着太阳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有趣。大多数人接触时间物品只会感到不适,你却能直接读取附着在上面的时间片段。"他犹豫片刻,做出决定,"跟我来。"
"去哪?"
"我的工作室。既然你已经卷入了,不如让你看个明白。"
周暮领着小雨穿过古董店后门,来到一条她从未注意过的小巷。巷子尽头有一扇古旧的青铜门,上面刻满钟表齿轮的图案。周暮用那个奇特的小工具轻触门锁,门无声地滑开了。
门后是一个超出小雨理解的空间——一个巨大的圆形图书馆,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齿轮组成的光球,缓慢旋转着。四周的书架上不是书籍,而是各式各样的物品:褪色的明信片、破旧的玩具、半瓶香水、一把生锈的钥匙...每个物品都被一层微弱的蓝光包围。
"这是..."
"时间图书馆。"周暮走向中央的光球,"所有未被妥善处理的情感、未完成的告别、无法释怀的遗憾...都会在时间织物上留下裂痕。这些物品就是那些裂痕的锚点。"
小雨着迷地走近一个书架,伸手想碰一个陶瓷娃娃。
"别碰!"周暮厉声制止,"每个物品都承载着某人的时间片段,未经训练就接触会很危险。"
小雨缩回手,但陶瓷娃娃已经轻微震动起来。一段画面强行闯入她的脑海——一个小女孩在病床上抱着这个娃娃,窗外是纷飞的大雪...
"她又来了..."小雨喃喃道。
周暮快步走过来:"你看到什么?"
"一个小女孩,生病了,很伤心..."小雨描述着脑海中的画面。
周暮的表情变得柔和:"那是1923年的冬天。艾米丽·卡特,七岁,肺炎。她没能活到春天。"他轻轻取下那个娃娃,"她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和父亲道别,他当时在海上航行。"
"你能...帮她吗?"小雨不知为何眼眶湿润了。
周暮的银灰色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就是时间修补师的工作。不是改变过去——那是禁忌——而是修复时间上的裂痕,让生者释怀,逝者安息。"
他带着娃娃走向中央的光球,用那个小工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金色的线。光球中分出一缕光芒,与娃娃的蓝光交织。周暮闭上眼睛,嘴唇微动,像是在念诵什么。
小雨屏息看着,只见娃娃的蓝光逐渐变成温暖的金色,然后归于平静。不知为何,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宁,仿佛见证了某种神圣的仪式。
"完成了。"周暮将娃娃放回原位,"现在艾米丽和她的父亲在时间的某个角落重逢了。"
"这太神奇了..."小雨轻声说,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等等,为什么我能看到这些?普通人看不到时间裂缝,对吧?"
周暮长久地注视着她,目光深邃:"是的,这很不寻常。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本身就有成为时间修补师的潜质。"周暮走近她,"有些人天生对时间的流动更敏感,能感知到时间的裂缝和不协调。这种人非常罕见。"
小雨心跳加速:"你是说我也能...做你做的事?"
"理论上可以,但这不一定是好事。"周暮的表情变得严肃,"时间修补师永远流浪在时间之外,无法真正参与正常的时间流动。我们修复他人的时光,却无法拥有自己的。"
小雨正想追问,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她扶住书架,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时间错位反应。"周暮迅速扶住她,"第一次接触时间裂缝的人都会这样。你需要休息。"
他领着小雨来到图书馆角落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简易床和一把椅子。小雨躺下后,周暮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沙漏,倒置放在床头。沙漏中的沙子是奇异的蓝色,流动速度极慢。
"这会稳定你周围的时间流动。"他解释道,"睡一觉就好了。"
小雨想再问些什么,但沉重的眼皮不听使唤。在陷入梦乡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周暮站在门口的背影,孤独而挺拔,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
当小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古董店后间的休息室里,窗外阳光正好。她猛地坐起,四处寻找周暮的踪迹,却只看到老板在柜台前整理账本。
"我怎么会在这里?"小雨问道。
老板头也不抬:"你擦架子时晕倒了,睡了整整一天。医生说你是劳累过度。"
"一天?"小雨震惊地看着日历,确实已经跳过了24小时。她急忙检查口袋,发现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今晚8点,如果你还想了解更多。"
心跳加速,小雨小心地收好纸条。无论那是不是梦,她都决定赴约。
当晚,小雨按照地址来到城市边缘的一座古老钟楼。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沿着螺旋楼梯向上,来到一个圆形的房间。周暮正站在房间中央,周围漂浮着数十个发光的时钟,每个显示的时间都不同。
"你来了。"他没有转身,"我就知道你会来。"
"那些...是真的吗?时间图书馆,时间修补..."小雨问道,呼吸因为爬楼而略显急促。
周暮转过身,银灰色的右眼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明亮:"对你来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一旦真正踏入这个世界,就再也回不去了。"
小雨深吸一口气:"我想再试一次。那个怀表,还有陶瓷娃娃...我感觉到了什么,像是召唤。"
周暮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质怀表:"这是入门工具。今晚我带你去完成一个简单的修补任务,然后你再决定是否要继续。"
他教小雨如何握持怀表,如何感知时间的流动,如何在无数时间线中找到需要修补的那一条。小雨学得出奇地快,仿佛这些知识早已埋藏在她脑海深处,只需轻轻唤醒。
"准备好了吗?"周暮问道。
小雨点点头,心跳如鼓。
周暮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举起他的铜制工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金色的门。门的那边是一条陌生的街道,夜色已深,只有一盏路灯孤独地亮着。
"1965年,橡树街。"周暮低声说,"我们的委托人即将出现。"
他们刚走到路灯下,一个佝偻的老人慢慢走近,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老人似乎看不见他们,只是坐在长椅上,颤抖着打开信封。
"威廉·霍华德,82岁。"周暮在小雨耳边轻声解释,"他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和临终的妻子好好告别。当时他太悲痛,以至于记不清他们最后的对话。"
小雨看着老人泪流满面地读信,心揪成一团:"我们能做什么?"
"找到那个时刻,加固它在他记忆中的存在。"周暮拿出一个老式听诊器,金属部分闪着蓝光,"这是医院丢弃的听诊器,曾属于照顾他妻子的护士。它会带我们到正确的时间点。"
小雨按照周暮的指导,一手握住怀表,一手轻触碰听诊器。瞬间,她感到自己被拉入一段记忆——医院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远处传来的哭声...
"集中精神,"周暮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找到威廉和他妻子的病房。"
小雨让记忆流动,终于看到年迈的威廉坐在病床边,握着一个苍白女人的手。女人虚弱地说着什么,威廉低头倾听,然后亲吻她的额头...
"我找到了!"小雨喊道。
"现在,用怀表锁定这一刻。"周暮指导道。
小雨照做了,怀表发出耀眼的蓝光,将那段记忆包裹起来。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现实中的长椅旁。老人仍然在读信,但表情逐渐从悲痛变成了平静的微笑。
"他记起来了..."小雨感动地说。
"任务完成。"周暮收起工具,"时间裂缝被修复了。"
回程的路上,小雨有无数问题想问。但最让她在意的是周暮眼中偶尔闪过的孤独。
"你当时间修补师多久了?"她终于问道。
周暮的脚步微微一顿:"时间对我们来说...不太一样。按照常规计算,大约120年。"
"什么?"小雨瞪大眼睛,"但你看起来..."
"不超过35岁?"周暮苦笑,"第一个规则,时间修补师不会老。我们被固定在被选中的那一刻。"
"那...你的家人?朋友?"
"都在正常的时间流中老去、死亡。"周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观察、修补,但从不干预,更不能与普通人有深入联系。"
小雨突然明白了周暮眼中的孤独从何而来。一百多年的流浪,看着无数悲欢离合却无法真正参与...
"为什么选我?"她轻声问。
周暮停下脚步,银灰色的眼睛直视她:"因为在古董店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你的时间线。它们...与众不同,像星光一样闪耀。也许,"他犹豫了一下,"也许你能找到我从未发现的答案。"
小雨感到一种奇异的使命感。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答案,但她想帮助这个被困在时间之外的男人。无论代价是什么。
"教我更多。"她说,握住周暮的手,"我想了解关于时间的一切。"
周暮的手温暖而坚实,当他回握时,小雨感到怀表在口袋中微微发热。或许这只是她的想象,但她发誓看到两人周围的空气泛起了金色的波纹,像是时间本身在为这一刻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