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零年的北京冬夜,寒风裹着雪粒子砸在广德楼的青石板上。郭德纲裹着件磨起毛边的灰棉袄,缩在后台角落,手指摩挲着泛黄的《拴娃娃》台词本。他的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像两簇炭火,在忽明忽暗的灯泡下反复默念着"一进门来先拜你,你是我妻我是你夫"的唱词。
"郭老师,该您上场了。"剧场经理老陈探进头来,声音里带着不耐。郭德纲慌忙把本子塞进怀里,刚要起身,后腰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
"您这大褂该换了。"醇厚的男中音在耳畔响起,带着股淡淡的烟草味。郭德纲回头,看见个穿藏青呢子大衣的男人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件簇新的天青缎子大褂。那人剑眉星目,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活脱脱从老相片里走出来的角儿。
"于老师?"郭德纲认得这张脸,去年在天津茶馆见过一面。当时这人坐在台下,嗑着瓜子听他说了整段《报菜名》,散场时塞了包红塔山在他手里,说:"下回使活记得垫个包袱,别愣灌口。"
于谦把大褂往他怀里一塞,径自坐到化妆镜前,从牛皮包里摸出把牛角梳,慢条斯理地打理头发:"今儿临时搭档,我捧您这段《拴娃娃》。"
郭德纲攥着大褂发愣。这大褂料子极讲究,缎面泛着温润的光泽,显然是定做的。他讷讷道:"于老师,这......"
"穿着吧,您那身儿上台,观众还当您是说数来宝的。"于谦叼着根没点燃的中南海,镜中映出他微挑的眉梢,"我叫于谦,北京曲艺团的。"
锣鼓声在前台炸响,郭德纲深吸口气,裹着于谦的大褂冲上舞台。聚光灯亮起的刹那,他听见于谦在身后轻声说:"别慌,我兜着。"
这一晚的《拴娃娃》说得格外顺溜。郭德纲使活时故意加了句"您猜怎么着?这泥娃娃是于谦老师他亲儿子",台下哄堂大笑。于谦不急不恼,顺着话茬接道:"合着我媳妇儿生的是您的种?"满堂彩声里,两人的目光在台中央交汇,仿佛两根琴弦在寒风中共振。
散场时已是凌晨三点。郭德纲抱着大褂追出广德楼,见于谦正靠在辆二八自行车上抽烟。路灯下,雪粒子在他发梢凝成细碎的冰晶。
"于老师,大褂......"
"送您了。"于谦把烟蒂碾在鞋底,跨上自行车,"明儿还来?"
郭德纲攥着大褂点头,棉袄袖口露出的补丁在路灯下泛着微光。于谦蹬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胡同深处,郭德纲低头看见大褂前襟绣着朵金线祥云,针脚细密,像是哪家老字号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