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沃蹲在楼道里数钱的时候，楼下的包子铺正飘出第一缕蒸汽。三月的晨雾粘在纸币上，让原本挺括的百元钞票变得软塌塌的。这是他刚从ATM取出的五千块，网贷平台扣掉三百手续费后，实际到账4700元。
"老吴！又接私活呢？"对门张大爷晨练回来，脖子上挂的太极剑晃悠悠的。吴沃慌忙把钱塞进裤兜，塑料钞边角划过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他扯出个笑："给闺女存学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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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衣炮弹**
艾尼拆快递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客厅地板上堆着印满外文的纸盒，朵朵正跪坐其中，把防震泡沫掰成小块往天上抛。"妈妈你看！下雪啦！"泡沫碎屑落在艾尼新拆的面霜瓶上，瓶身镶着鎏金花纹。
"吴沃！"艾尼举着手机冲厨房喊，"这个月信用卡账单怎么回事？"正在煮鸡蛋的吴沃手一抖，漏勺磕在锅沿发出脆响。他盯着沸水里翻滚的鸡蛋："可能是...系统延迟吧？"
艾尼踩着毛绒拖鞋踏进厨房，手机几乎戳到他鼻尖："八千六！你上月不是说接了好几个长途单吗？"吴沃闻到她新涂的护手霜味道，茉莉花香混着厨房的油烟，酿成某种令人眩晕的气息。
"临时...临时有个老主顾住院，钱晚点给。"他撒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谎，突然发现艾尼无名指上的钻戒不见了。去年结婚纪念日她闹着要换新款，最后他偷偷把旧戒指卖了三千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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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青蛙**
幼儿园老师发来通知时，吴沃正在加油站排队洗车。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消息让他瞳孔收缩：春季郊游费280元，自愿参加。后座传来朵朵的哼唱声，孩子正用蜡笔在车窗上画彩虹。
"朵朵想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吗？"他透过后视镜问。孩子立刻扑到座椅中间："要坐大巴车！李小胖说他爸爸开的大巴车有二楼！"吴沃喉结动了动，点开某个绿色图标的APP。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和洗车机的轰鸣同时响起。朵朵突然指着窗外喊："爸爸快看！"高压水枪正冲刷着车身上的泡沫，那些七彩的泡泡在阳光下炸裂，像极了APP里不断跳动的待还金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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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织网**
周五傍晚，吴沃特意提早收车。后备箱里放着蛋糕盒，奶油香气从缝隙里钻出来，勾得他胃部抽搐——这是用某平台的"美食贷"买的，六个月分期，每天多还五块二。
推开家门时，艾尼正在试穿新到的羊绒大衣。镜中的女人转过身，衣摆扫过茶几上的水杯："怎么样？直播间抢的，才一千八。"吴沃盯着她袖口晃荡的吊牌，上面标价赫然是3680。
"好看。"他把蛋糕藏在背后，"今天发工资，给你转了三千。"艾尼涂着唇膏的嘴角扬起，却没注意到丈夫握手机的手在发抖。十分钟前，他刚用第五个网贷APP借了八千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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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痕初现**
深夜，吴沃被窸窣声惊醒。浴室门缝漏出的蓝光在地板上划出细线，他摸黑走近时，听见艾尼压低的嗓音："...他肯定藏私房钱了，今天突然买这么贵的蛋糕..."
花洒突然被打开，水声淹没了后续的话。吴沃退回卧室，发现朵朵不知何时滚到了大床中央。孩子怀里抱着褪色的布偶熊，熊耳朵上还沾着去年生日蛋糕的奶油渍。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新的还款提醒。他蹑手蹑脚走到阳台，点燃戒了三个月的烟。对面楼的灯光次第熄灭，唯有24小时便利店的红招牌亮得像警示灯。风吹起晾衣架上的衬衫，袖口磨损处像张开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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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负荷**
周末的家庭日，吴沃带妻女去吃新开的网红餐厅。艾尼拍食物照时，手机壳上的水钻反射着吊灯的光，刺得他眼眶发酸。朵朵把牛排切成歪扭的爱心："爸爸，这个比麻辣烫好吃！"
服务员递来账单：588元。吴沃扫码付款时，手指悬在"分期付款"选项上犹豫了三秒。艾尼突然凑过来看屏幕："咦？你换新银行卡了？这界面没见过啊。"
"公司...公司办的加油卡。"他结结巴巴地撒谎，后颈渗出冷汗。朵朵把剩下的冰淇淋倒进柠檬水杯，看着奶油在气泡中沉浮，突然拍手笑道："爸爸你看！云朵掉进海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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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息暗涌**
某天洗车时，吴沃发现挡风玻璃上有道裂缝。汽修店老板伸出三根手指："换原装玻璃得三千。"他蹲在马路牙子上翻遍所有APP，最后在某平台找到"极速修车贷"。
签电子合同时，老板娘的红指甲在屏幕上点点："这里点同意，还有这里。"密密麻麻的条款中闪过"日利率0.1%"的字样，他安慰自己：每天才三块钱利息，比烟钱便宜。
当晚，吴沃梦见自己在沙漠里开车。油表警报声越来越响，后座的朵朵哭着要喝水。他疯狂踩油门，车轮却开始下陷，黄沙逐渐漫过车窗。惊醒时发现艾尼正在查他手机，月光照在屏幕待还总额上：5176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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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坏前兆**
梅雨季来临时，出租车顶灯开始接触不良。吴沃在等红灯时擦拭灯牌，雨水顺着指缝流进袖口。后座乘客突然问："师傅，能开快点吗？我老婆要生了！"
他闯了三个红灯赶到医院，孕妇家属塞来两张湿透的百元钞。正要启动车子时，发现计价器还在跳表——方才情急之下忘了打表。手机突然震动，是某平台的违约通知："逾期将上报征信系统..."
雨刮器疯狂摆动中，吴沃瞥见后视镜上的平安结。红线已经被雨水泡得发暗，像干涸的血迹。他鬼使神差地点开某个黑色图标的APP，广告语在闪电中格外刺眼："无视征信，秒批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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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尽头**
生日那天，艾尼送了他条新皮带。金属扣上刻着"SW"，在路灯下闪着冷光。"你那条都脱皮了，让同事看见多丢人。"她边说边把旧皮带扔进垃圾桶，牛皮腰带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吴沃摸着新皮带的压纹，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他用半个月工资给艾尼买的第一条银项链。现在她脖子上戴的是某轻奢品牌的新款，吊坠价格后面跟着三个零。
深夜，他蹲在马桶上算账。所有平台的待还金额加起来正好是整年收入的两倍。女儿梦呓着翻了个身，他慌忙熄灭手机，黑暗中有滴冰凉的水珠落在手背，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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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边缘**
当催收电话第一次响起时，吴沃正在教朵朵骑自行车。孩子车把上系着彩色丝带，在春风里飘成彩虹。"爸爸你看！"朵朵松开双手的瞬间，手机铃声刺破午后暖阳。
"吴先生，您在XX贷的借款已逾期两天。"机械女声混着电流杂音。吴沃扶着车后座的手猛然收紧，朵朵连人带车栽进绿化带。孩子膝盖擦破皮渗出血珠，却仰着脸笑："爸爸我飞起来啦！"
艾尼闻声从阳台探头，晾晒的床单在风中鼓起，像艘即将远航的白帆。吴沃用创可贴盖住女儿伤口，听见自己说："周末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朵朵欢呼着搂住他脖子时，新的借款正在到账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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