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第二章：暗涌

清晨，浓稠的雾霾将城市捂得严严实实，日光费了好大劲儿，才穿透层层阴霾，稀稀拉拉地洒在那间略显逼仄的温馨公寓里。江逸尘在晨曦中悠悠转醒，身旁的沈念安还深陷梦乡，眉头轻皱，似乎正被现实的种种难题困在一场挣不脱的梦境之中。江逸尘轻手轻脚地起身，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还在休息的爱人，而后悄无声息地走进厨房，打算用一顿早餐，为这被阴霾笼罩的生活添几分烟火暖意。

站在炉灶前，江逸尘望着锅里正冒着热气、发出“咕噜咕噜”声响的牛奶，思绪不受控地飘回到了昨晚。父母打来的那通电话，字里行间满是殷切的催促，每一个字都像巨石，沉甸甸地砸在他的心尖。他比谁都清楚，父母不过是盼着他能按部就班，结婚生子，过上普世意义里安稳顺遂的日子。可他们根本无法体会，他和沈念安之间的感情，早已在岁月里深深扎根，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决然割舍不下的。

“早啊。”沈念安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与沙哑，从身后传来声音。江逸尘猛地回过神，转过身，扯出一个略显勉强的微笑：“醒啦，快来吃早餐，今天上班可千万别迟到。”沈念安拖着步子走到餐桌前坐下，抬眼瞧见江逸尘眼底的乌青与满脸的疲惫，心疼瞬间涌上心头。他伸出手，轻轻覆上江逸尘的手，柔声道：“逸尘哥，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办法总会有的。”江逸尘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地点点头，试图从这简单的触碰里汲取些继续前行的力量。

上班的路上，地铁里人满为患，人与人紧紧贴在一起，活像被塞进罐头的沙丁鱼。江逸尘和沈念安被汹涌的人潮裹挟其中，身体紧紧挨着，可彼此都沉默不语。周围的乘客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冷漠与疲惫，每一个人都像是被生活的鞭子抽赶着，脚步急促又沉重。这样压抑的氛围，让本就被烦恼纠缠的两人，心情愈发沉重。江逸尘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隧道，暗暗发誓，无论前方等着他们的是什么，都一定要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哪怕要付出一切代价。

到了公司，江逸尘强撑着精神，投身到紧张忙碌的工作里。可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像丢了魂儿似的，接连敲错代码，连平日里关系亲近的同事小王都瞧出了异样。“江逸尘，你今天这是咋了？平时你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小王满脸关切地询问。江逸尘忙不迭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走神了。”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份心不在焉的背后，是家庭与爱情两座大山压顶，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沈念安在广告公司也正经历难熬的一天。他负责的重要文案策划案，被客户三番五次驳回，修改意见严苛得近乎刁难。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电脑屏幕上被红笔圈画得密密麻麻的文档，沈念安只觉深深的挫败感将自己彻底淹没。他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拿起手机，给江逸尘发去消息：“今天工作烦透了，好想你。”没多会儿，江逸尘回复道：“别着急，慢慢改，下班后我陪你。”看着这条简短的消息，沈念安心里涌起一丝暖意，这是他在这糟糕透顶的一天里，唯一的慰藉。

下班后，江逸尘早早来到沈念安公司楼下等候。瞧见沈念安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出大楼，他赶忙快步迎上去，接过沈念安手里的包，顺势轻轻将他搂进怀里：“累坏了吧，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好好放松放松。”沈念安把脑袋靠在江逸尘肩头，轻轻点了点头，此刻，他只想在江逸尘温暖的怀抱里寻得片刻安宁。两人来到常去的小餐馆，点了几样爱吃的菜。用餐时，沈念安终于忍不住倾诉起工作的烦恼：“客户太挑剔了，不管怎么改都不满意，我都快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这能力了。”江逸尘伸手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慰：“别这么想，你很优秀，就是客户要求太离谱。咱们一起琢磨琢磨，肯定能想出办法解决。”

吃完饭，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夜晚的城市灯火辉煌，街头巷尾热闹非凡，可这些热闹都与他们无关，两人的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千斤重担。路过一家婚纱店时，橱窗里陈列着的漂亮婚纱在灯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沈念安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更多的却是求而不得的无奈。江逸尘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抬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别看了，那些不属于我们。我们有自己的幸福，不需要这些。”沈念安苦笑着反问：“可我们的幸福，真能被别人理解、接受吗？”江逸尘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凝视着沈念安的眼睛：“只要我们彼此相爱、相互理解，就够了。别人的看法，没那么重要。”话虽这么说，可两人心里都明白，在现实面前，这些话不过是自我安慰，苍白又无力。

回到公寓，两人洗漱完毕，并肩躺在床上。江逸尘轻轻将沈念安拥入怀中，手指在他的发间缓缓穿梭。沈念安突然开口：“逸尘哥，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跟家里人把事情说清楚了？这么一直瞒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江逸尘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我也想过，可我怕他们接受不了，到时候你会受伤害。”沈念安坐起身，直视着江逸尘的眼睛：“长痛不如短痛，早晚都得面对。说不定，他们能理解呢。”江逸尘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等我找个合适时机，先跟我爸妈说，你也找机会和你家人谈谈。不管结果咋样，我们都一起扛。”沈念安重又躺回江逸尘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心里渐渐涌起一丝勇气，可这点勇气在即将到来的未知面前，实在太过渺小。

然而，事情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棘手。几天后，江逸尘鼓足勇气，给父母拨通电话，约他们周末来自己所在的城市见面。电话那头，父母欣然应允，言语间满是期待，还以为儿子是要带女朋友回家。挂断电话，江逸尘的心情却异常沉重，他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摊牌会是什么结果，但他清楚，这是他们必须要迈出的一步，哪怕前方荆棘丛生。

周末，江逸尘和沈念安早早来到约定的餐厅。江逸尘紧张得双手不停地搓动，时不时望向门口，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沈念安伸手握住他的手，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别紧张，有我在呢。”没一会儿，江逸尘的父母走进餐厅。瞧见儿子，二老脸上瞬间绽出笑容，可当视线落在沈念安身上时，笑容陡然僵住，眼神里满是疑惑与不解。

“爸，妈，你们来啦。”江逸尘起身，招呼父母落座。服务员上完菜，餐桌上的气氛却尴尬得让人窒息，仿佛空气都被冻住了。江逸尘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拖延：“爸，妈，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件事想跟你们说。”父母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江逸尘看向沈念安，沈念安回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像是在传递力量。

“我和念安，我们在一起了。”江逸尘鼓足勇气说道，声音微微发颤，带着紧张与不安。父母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母亲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父亲则拧紧眉头，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时间，餐厅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过了许久，父亲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严厉：“逸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怎么行？这是违背常理的，以后你让我们怎么面对亲戚朋友？怎么在这世上抬起头做人？”母亲也哭着说：“儿子，你是不是糊涂了？我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就盼着你能成家立业，过上正常日子，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江逸尘望着父母的反应，心里像被利刃狠狠划过，疼得厉害。但他还是强撑着保持镇定，声音略带哽咽：“爸，妈，我很清醒。我和念安在一起不是一时冲动，我们是真心相爱。我知道你们一时难以接受，但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们，支持我们。我们只是想在一起，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父亲愤怒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的碗筷被震得“哐当”作响：“理解？支持？这绝不可能！你要是还和他在一起，就别认我们这个父母！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也没你这个儿子！”说罢，父亲站起身，拽着母亲，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餐厅，只留下江逸尘和沈念安呆坐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江逸尘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父母离去的方向，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沈念安赶忙搂住他，轻声安慰：“逸尘哥，别太伤心，他们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给他们点时间，会好起来的。”江逸尘靠在沈念安怀里，哭得泣不成声：“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他们，也不想失去你。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沈念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心里同样难受得揪成一团，但他清楚，此刻自己必须坚强，给江逸尘支撑，可他自己的内心，也早已被迷茫与无助填满。

从餐厅出来，江逸尘和沈念安走在街头，夜晚的寒风裹挟着丝丝冷意扑面而来，像刀子般刮在脸上，却怎么也驱散不了他们心中的痛苦。江逸尘的手机骤然响起，是公司领导打来的。领导语气严肃：“江逸尘，你最近工作状态太差了，客户那边已经投诉你好几次了。你要是还这样下去，公司恐怕得考虑你的去留问题了。”挂断电话，江逸尘只觉一阵绝望，生活仿佛瞬间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工作、家庭、爱情的压力排山倒海般涌来，压得他几乎窒息，仿佛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底黑洞，看不到一丝曙光。

沈念安看着江逸尘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得厉害。他紧紧握住江逸尘的手，坚定地说：“逸尘哥，我们不能就这么被打倒。工作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你父母那边，慢慢沟通总会有转机。只要我们不放弃，总会好起来的。”江逸尘望着沈念安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力量，可这点力量在现实的重压下，实在是太过微弱。他用力点点头：“对，我们不放弃，不管碰上什么困难，都一起扛。”

两人相互依偎着，在昏暗的街道上缓缓前行，身影显得孤独又渺小。但他们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们的爱情，坚不可摧。尽管前方的路布满未知与挑战，他们仍决意勇敢走下去，为了彼此，也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江逸尘为了保住工作，几乎吃住在公司，每天熬夜加班，拼了命地弥补之前的失误。办公室里，灯光彻夜长明，他对着电脑屏幕，眼睛布满血丝，手指机械地在键盘上敲击，身旁堆满了空咖啡杯。窗外，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唯有他还在与工作难题苦苦鏖战。沈念安则一边忙着自己的工作，一边利用休息时间给江逸尘送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想帮他缓解些压力。每次看到江逸尘疲惫不堪的样子，沈念安都心疼得眼眶泛红，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他加油鼓劲。

某个周末，沈念安在公司加班赶策划案，江逸尘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想给沈念安一个惊喜。他来到沈念安公司楼下，正准备打电话，却看见沈念安和一个男同事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江逸尘的心猛地“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躲到一旁，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各种滋味交织。他明知不该怀疑沈念安，可在这被压力与不安充斥的生活里，哪怕一丝细微的波澜，都能轻易掀起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直到沈念安回到家，江逸尘都没提这件事，但他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沈念安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关切地问：“逸尘哥，你怎么了？是工作又出问题了吗？”江逸尘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今天我看到你和一个男同事一起下班，你们聊得很开心。”沈念安这才明白过来，笑着解释：“那是我们部门同事，在讨论工作上的事呢，你别瞎想。”江逸尘嘴上说着相信，可心里还是有些介怀，在这脆弱的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的内心摇摆不定。

又过了几天，沈念安接到家里电话，说父母要来他所在的城市旅游，顺便看看他。沈念安知道，这是和父母坦白的好机会，但他又怕像江逸尘一样，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江逸尘鼓励他：“不管结果咋样，我都会陪着你，咱们一起面对。”沈念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可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却如影随形，怎么也驱散不掉。

沈念安的父母到达那天，江逸尘特意请了假，和沈念安一同去车站接站。在酒店安顿好后，一家人来到餐厅用餐。饭桌上，沈念安几次欲言又止，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连筷子都险些拿不稳。江逸尘在桌下轻轻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力量。终于，沈念安鼓足勇气说：“爸，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们。”父母看向他，眼中满是疑惑。沈念安接着说：“我和江逸尘在一起了，我们是认真的。”

沈念安的父母先是一愣，紧接着母亲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神里写满失望与震惊。父亲重重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声音冰冷：“念安，你这是在开玩笑吗？这种事可不是能拿来闹着玩的。我们供你读书，让你出来闯荡，是盼着你能有个正常人生，你看看你现在，干的这叫什么事？”沈念安赶忙解释：“爸，妈，我没开玩笑，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彼此相爱，相互理解、支持，是真心想一直走下去。”父亲拧紧眉头，音量提高：“这太荒唐了，我们没法接受。你瞅瞅周围，哪有这种事？你让我们以后怎么在亲戚朋友面前抬头？以后我们还怎么做人？”沈念安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爸，妈，我知道你们一时接受不了，但我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我们会过得很幸福的。我们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这难道有错吗？”母亲哭着说：“念安，你要是还和他在一起，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做出这种事，让我们以后怎么活？”

沈念安望着父母决绝的眼神，泪水夺眶而出，心中满是痛苦与绝望。江逸尘看着沈念安痛苦的模样，心里像被千万根针扎着，疼得厉害。他紧紧握住沈念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力量，可在这铺天盖地的反对声浪面前，他们的力量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这一次摊牌，再度以失败告终，两人再次陷入痛苦与迷茫的泥沼，未来的路，愈发崎岖难行，黑暗无边，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