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边陲小镇，天色仿佛被谁打翻了墨砚，早早地染上一层昏沉。青石巷尾的小灯摊，在这渐暗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寂寥。竹架上的七八盏青铜灯，静静悬着，灯芯未燃，却透出一丝极淡的银晕，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什么古老的秘密。
摊主披着一件灰扑扑的斗篷，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一盏刚刻完纹路的灯，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似乎每一笔都承载了难以言喻的意义。
“这纹样倒是特别。”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来人停在摊前，玄衣随风轻摆，红发带被吹得飞扬起来，“不像寻常的祥云瑞兽。”
摊主抬起头，斗篷下的清瘦下巴微微露出，嗓音低缓而平稳：“客官眼力好。”他将灯轻轻转了个方向，让对方看得更清楚些，“这是照骨镜上的残纹。”
魏无羡挑眉，忽然伸手掀开了对方的兜帽——
一张与蓝忘机有七分相似的脸映入眼帘，只是眉心多了一道青铜色的旧疤，显得格外醒目。
“薛……”魏无羡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对方的动作打断。
“嘘。”薛重亥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眼神意味深长，“买灯吗？一盏灯换一个故事。”
话音刚落，灯芯悄然点燃，袅袅升起的烟雾竟在空中凝聚成画面：少年蓝安跪在祠堂内，怀中紧抱着经脉尽断的薛重亥。长老们的怒喝声此起彼伏，但他仍偷偷将半块照骨镜碎片塞进师弟的衣襟。“活下去……”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却饱含绝望与决绝。
接着，场景一转，三百年后的乱葬岗血池边。复生的薛重亥将最后一块镜片炼成心灯，递给一位昏迷的孕妇。“魏夫人，此灯予你未出世的孩子……”
魏无羡猛地按住腰间的玉佩，语气骤然紧张：“你认识我母亲？”
“她本该是最后一任守镜人。”薛重亥低声笑着，语调中夹杂着些许无奈，“可她偏要逆天改命，把灯改成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耀眼的银光划破暮色。避尘剑钉在灯摊上，蓝忘机踏月而来，目光冷冽如霜，比当年的蓝安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薛重亥叹了口气：“你们蓝家人，总爱坏我生意。”
“心灯不是法器。”薛重亥将一盏小灯抛给魏无羡，声音平静却透着几分沉重，“是未烬的因果。”
他指向小镇外的荒山：“那里埋着三千青铜傀儡，是当年各派混战时的牺牲者。灯燃一夜，可净一具傀魂。”
蓝忘机冷冷开口：“为何不自赎其罪？”
“我试过。”薛重亥展开双手，掌心满是灼伤的痕迹，“可我的火……早在那年雪夜就灭了。”
夜风陡然加剧，灯摊上的青铜灯同时亮起，光芒晃动间，魏无羡腰间的玉佩迸发出一缕火光，径直飞入薛重亥眉心的旧疤。
旧疤剥落，露出了下面一点朱砂似的红。
“蓝家的印记？”魏无羡愕然
薛重亥却望向蓝忘机，嘴角扬起一抹复杂的笑意：“你们家祖训是不是添了新句？”
月光洒下，照亮了避尘剑穗的黑绳，隐约可见其中绣着的字迹：
“长夜行路，提灯者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