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䪩小心翼翼地捧起山芋,滚烫的温度让她左右手倒换个不停,凑到嘴边小口地吹着气。
等热度稍退,她才麻利地剥开一角焦黑的芋皮,雪白的芋肉冒着腾腾热气,香甜的气息钻进鼻子里。
“好香。”牧䪩轻咬一口,含糊不清地开口,“谢了。”
她埋着头,不敢多看。
一只水袋递到她面前。
“喝点吧。”
“谢谢。”牧䪩接过来,灌了一口清水,那股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里。她把水袋递回去,“你对这附近很熟?”
“嗯。”少年拨了拨炭火,火苗蹿得更高了些。
“那你知道秀山怎么走吗?离这儿还有多远?”
他终于抬起头,重新审视她,“你一个姑娘家,去秀山?”
“嗯。”
“从这儿走,靠两条腿,最少还得两天。”他清亮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困惑,“你和我要找的人,长得真像。”
他随即又摇了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你不是她,你们不是一类人。”
“你在找人?”牧䪩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看向他。
火光下,对方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竟有几分憨厚的俊朗。这张脸,慢慢地与记忆里那张总是带着乖张与不屑的脸重合,喉咙瞬间干涩得厉害。
“嗯。”
“你……叫什么名字?”牧䪩用尽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
“列宿。”
“啪!”没吃完的山芋掉在地上,滚了一圈,沾满了灰。
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来,窘迫地拍着上面的灰尘。
“脏了,吃这个。”列宿又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山芋,立刻低下头,借着剥皮的动作掩饰自己快要藏不住的慌乱。
“你要找的人,你自己都认不得?”她不死心地问。
“太久没见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年没做声,视线转向跳动的火焰,沉默了许久,才把话头转开,“你去秀山做什么?”
“找点东西。”牧䪩有些意外,他明明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却不在言语上表露分毫。
“山参?”
“你也知道?”
“知道秀山的人,谁不知道那儿的山参。”列宿的话锋一转,“不过,秀山的山参出名,它的地势险恶更出名。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进不去。”
秀山地势险恶,师傅也提过。
可她偏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总觉得天下无难事。
她微微一笑,“没做过的事,怎么就知道做不了?”
“呵……还是头犟牛。”列宿笑了。
他笑起来,嘴角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冲淡了浑身的冷硬,多了几分少年气。
“可惜我有要事在身,不然还能送你一程。”
牧䪩心里乐开了花,人就在你面前,你不是也没认出来吗?
她壮着胆子追问:“你不认得她,要怎么找?”
“看到了,自然就认出来了。”他剥开一个新山芋,几口就吃完了,把皮丢进火堆里,发出一股焦糊味。
他看了看屋外漆黑的夜色,“我睡了。那边有干草,要睡自己铺。”
话音刚落,他便走到墙边,靠着墙壁,真的闭上了眼。
牧䪩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今晚的样子,实在不像个恶人,虽然举止粗犷,却守着分寸,没有半点杂念。
四年前他那般怨恨自己,一定有原因。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