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来袭的十二月清晨，孔瑜靳收到了周母的短信。时隔四个月，那个号码再次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整理恒城遗物时发现一些你应该看看的东西。方便今天下午来一趟吗？"
周家的门铃按钮上还贴着卡通贴纸，是周恒城小时候的手笔。孔瑜靳按铃时注意到门框上刻着一排身高标记，最高的一条写着"18岁-182cm"，日期停在去年五月。她的喉咙突然发紧，想起周恒城在音乐教室门口比划她身高的样子："小学妹，你得多喝牛奶啊。"
"来得正好。"周母开门时怀里抱着一个纸箱，眼睛下的青灰显示她很久没睡好了，"这些是恒城书桌暗格里的东西，我想...应该属于你。"
纸箱很轻，里面装着几盘标注日期的录音带、一叠音乐会门票存根，还有一本边角卷起的《挪威的森林》。孔瑜靳翻开扉页，发现自己的借书卡还夹在里面，日期停留在去年冬天。借书卡背面用铅笔写着小小的"KYJ♡"，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这个你可能最需要。"周母递来一张对折的便签纸，"在他钱包夹层找到的。"
纸条上是周恒城工整的字迹："梧桐树东侧第三根树根下，给KYJ的毕业惊喜。"日期正是他离校前最后一天。
"你知道是哪棵树吗？"周母问。
孔瑜靳点点头，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当然知道——操场东侧那棵最粗壮的梧桐，树干上有他们去年一起躲雨时刻下的吉他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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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操场空无一人。寒风卷着枯叶在地面上打转，孔瑜靳跪在梧桐树东侧，数到第三根突出的树根。泥土比周围松软，显然被人翻动过。她用随身带的钥匙挖开表层冻土，很快碰到一个金属盒。
时间胶囊是普通的饼干盒，但周恒城细心地用防水胶带密封过。孔瑜靳颤抖着打开它，最先看到的是一盘贴着"给KYJ"标签的迷你DV带，下面压着一封信和一个小绒布盒。
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迹："致我喜欢的孔瑜靳，当你找到这个时，我应该已经说过那句'喜欢你'了。"邮戳日期显示这封信写于毕业典礼前一周。
信纸展开时有淡淡的柠檬香：
```
亲爱的孔瑜靳：
如果你正在读这封信，说明我终于鼓起勇气在梧桐树下告白了（千万别告诉我又临阵脱逃了！）。
有件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从你在图书馆踮脚够《挪威的森林》那天起，我就注意到你了。后来发现你为了"偶遇"我，能在音乐教室外徘徊半小时，明明冻得手指通红还要假装是路过。那样子笨拙又可爱，像只胆小的小麻雀。
我申请了A大对面的师范学院音乐系（别骂我浪费分数），这样就能继续教你弹吉他了。DV带里录了我的告白练习过程，笑场了好多次，希望你看了别嫌弃。
最后，请打开那个小盒子。这不是承诺，只是一个想和你一起实现的愿望。
周恒城
```
小绒布盒里是一对素银戒指，内圈分别刻着"ZHC"和"KYJ"。孔瑜靳将刻有"ZHC"的那枚贴在唇边，尝到了咸涩的泪水。
DV带需要特殊播放设备，她匆匆赶回学校，借用了多媒体教室的放映机。画面里的周恒城穿着那件熟悉的灰色卫衣，背景就是这棵梧桐树。他调整了好几次镜头角度，才清清嗓子开口：
"咳咳，孔瑜靳同学，下面这段话我练习了十七遍..."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耳尖通红，"从第一次在开学典礼见到你，到后来教你弹吉他，每一天我都..."
视频突然中断，画面上跳出"请翻转磁带"的提示。孔瑜靳急忙翻转磁带，却发现后半部分是空白——周恒城没来得及录完告白，就被那通紧急电话叫走了。
她蜷缩在多媒体教室的椅子上，将戒指紧紧攥在手心。窗外，十二月的风摇动着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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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孔瑜靳被手机震动惊醒。林小雨连发了三条消息：
"惊天大新闻！"
"周恒城有个表弟转学到我们年级！"
"他刚去音乐社报名了，弹吉他手法和周恒城一模一样！"
最后附了张模糊的偷拍照。画面里的男生侧对着镜头调音，后颈处一绺不听话的头发翘着，手腕上戴着熟悉的银色手表。孔瑜靳的早餐牛奶打翻在桌上，但她已经顾不上擦拭——那个转动手腕调音的动作，和周恒城如出一辙。
午休时间，孔瑜靳在音乐教室门口堵到了这个传说中的"表弟"。男孩抱着吉他盒转身时，她倒吸一口冷气——他的眉眼轮廓和周恒城有七分相似，只是更稚嫩些。
"你是...徐朗？"她声音发颤。
男孩惊讶地挑眉："你认识我？"
"我是...你表哥的朋友。"孔瑜靳艰难地组织语言，"音乐社的..."
"孔瑜靳！"徐朗突然眼睛一亮，"表哥手机里存过你的照片！你在图书馆睡着的那张，脸上还压着书印子。"
这个细节像钝器击中胸口——孔瑜靳确实有次在图书馆睡着，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件陌生外套，现在想来应该是周恒城的。
"他经常提起你。"徐朗转动手表的动作和周恒城一模一样，"说有个小学妹弹吉他时特别专注，像只..."他突然噤声，耳尖泛红。
"像只什么？"
"没、没什么。"徐朗慌乱地转移话题，"对了，有件事你应该知道..."
他四下张望后压低声音："表哥签了器官捐献协议。阿姨说，他的心脏移植给了一个叫沈南乔的女生。"
孔瑜靳扶住墙壁才没跌倒。她想起昨天看的那段未完成告白视频里，周恒城说到一半突然按住胸口笑："奇怪，每次练习这里都会心跳加速..."
"那个女生..."她嗓子发紧，"现在怎么样？"
"恢复得很好，在隔壁市读书。"徐朗犹豫片刻，"其实...她下周会来我们学校参加联合音乐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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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孔瑜靳鬼使神差地去了医院。在器官捐献协调员的帮助下，她隔着病房玻璃见到了正在复健的沈南乔——一个扎马尾的瘦弱女孩，正对着窗外的梧桐树练习深呼吸。
"手术很成功。"医生翻看记录，"患者现在能进行适度运动了，还加入了学校合唱团。"
"她...知道捐献者是谁吗？"
"只晓得是同龄人。"医生合上病历本，"按规定，一年后双方可以选择是否见面。"
孔瑜靳轻轻将手贴在玻璃上。沈南乔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转头看向门口。逆光中，女孩胸前挂着的银色吊坠反射出一道晃眼的光，就像开学典礼上那道划过孔瑜靳眼睛的手表反光。
走出医院时，暮色已沉。孔瑜靳打开手机备忘录，新建了一个名为《心跳》的文档。她想起时间胶囊里那对戒指，想起未完成的告白视频，想起徐朗说的"每次练习这里都会心跳加速"。
音乐节定在下周六。她决定要演奏那首《给KYJ》的完整版，用周恒城留下的旋律，去触碰那颗跳动着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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