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血

**第一节：纸人咒**

轿中人的指甲划过李守业喉结，金丝绣的寿衣领口透出腐草气息。少年猛然抽出断龙刀，刀刃却劈进团棉絮——轿内端坐的竟是扎满银针的稻草人，胸前贴着母亲生辰八字。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抬轿脚夫齐诵《度人经》，白灯笼映出他们脖颈的尸斑。李守业暴退三步，后腰撞上城隍泥塑。供桌下的《重庆日报》无风自动，保路会电文上的血渍突然蒸腾成雾。

二十四盏灯笼骤灭。黑暗中传来王氏的呜咽："幺娃，娘在望乡台等你..."少年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血罗盘上。人骨指针疯转，直指城隍像左眼。

**第二节：袍哥坟**

李守业撬开泥塑眼珠，铜铸的瞳孔里塞着油纸包。借天光展开，竟是光绪二十六年漕银案的生死簿——父亲李大山的名讳旁，朱砂写着"青杠坡义冢丙七"。

五更梆响时，少年已跪在合川城外乱葬岗。秋雨冲刷着无字碑，李守业用断龙刀掘开丙七坟冢。腐棺中不见尸骨，唯有二十四把生锈的鬼头刀环成圆圈，刀柄红绸早已碳化成灰。

"李二愣当年埋的不是银子。"身后突然传来川音，青袍书生擎着马灯现身，"是二十四条巴蜀好汉的魂。"

**第三节：保路魂**

马灯光晕里，李守业认出此人正是通江县悬赏告示上的保路会文书蒲殿俊。书生袖口露出的镣铐印还渗着血，手中《蜀报》刊登着赵尔丰的剿匪檄文。

"令尊劫的漕银，早换成汉阳造运往荣县。"蒲殿俊用烟杆敲着墓碑，"八月廿五，全川罢市。届时需要..."

话音未落，东边天际炸开绿色焰火。蒲殿俊脸色骤变，抽出袖中左轮枪："九头鸟的夜枭队！快走！"

李守业望见雨幕中闪烁的铜镜反光——那是清廷密探特制的千里镜，镜框雕着吃婴鬼面。

**第四节：断指盟**

两人奔至江神庙，神案下藏着暗道。蒲殿俊点燃桐油灯，墙上赫然挂着川汉铁路全图，红圈标注着新军炮位。少年注意到地图缺了左下角，断面齿痕与血罗盘完全吻合。

"这是罗纶先生用命换来的布防图。"书生扯开衣襟，胸口烫着保路会铁血印，"三日前成都血案..."

地道突然震颤，头顶传来战马嘶鸣。蒲殿俊将地图塞入李守业怀中："去资阳找夏之时，说'秋风宝剑孤臣泪'！"

追兵破壁的刹那，书生拉响腰间炸药。李守业被气浪推入暗河，最后看见的是蒲殿俊炸飞的三根手指——正落在血罗盘的离卦方位。

**第五节：铁血印**

暗河将少年冲进岷江支流。李守业浮出水面时，怀中地图已被血水浸透。晨曦中驶来英国商船"蜀通号"，甲板上传出手风琴声。

"捞上来！是保路会的耗子！"红胡子大副的汉语带着利物浦腔。李守业佯装昏迷，耳听得水手议论："赵总督要用铁路权换英格兰的马克沁..."

押进底舱时，少年用断龙刀在肋间刻下保路会印记。刀尖挑破的皮肉间，他摸到地图夹层的硬物——半枚铜钥匙，齿痕与蒲殿俊断指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