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绵绵的手机屏幕亮起，外公的那行字映入眼帘：“明天回来过年吗？外公想让你回来一起吃年夜饭。”她指尖轻动，打出了“明年吧”三个字，却在发送前微微一顿，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头，才缓缓点了发送。屏幕那头很快又传来妈妈的消息：“上次的事真对不起。”语气里满是愧疚，像是冬夜里被风吹得微微颤抖的细枝。绵绵心中一软，指尖触上冰凉的屏幕，回复道：“没事，对不熟的人有防备也是正常的，我当时也没冷静下来好好沟通。”说罢，她指尖顿了顿，又飞快补了一句，“下次等你到县上摇奶茶给你喝啊，明年我带男朋友回来一起啊。”

身边的程劲忽然感觉到一阵空落，伸手把侧躺的绵绵拉进怀里。绵绵的头刚好抵在他下巴底下，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一丝隐约的痒意。绵绵伸出手，捏了捏他颊侧暖乎乎的皮肤，用撒娇般的声音问：“明年回我老妈那里过年呗？”程劲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嗯。”这声音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面，轻轻荡开了绵绵心底一圈圈安宁的涟漪。

冬夜的寒气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白雾，覆在奶茶店玻璃门上。门内却是另一个世界——甜腻的焦糖味浓稠地悬浮在空气中，混合着奶精的醇香和煮过头的黑糖珍珠散发出的一丝微糊气息。封口机偶尔发出一声疲惫的“嘀”，在闭店后的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绵绵弓着腰，用力擦拭不锈钢水槽边缘那一圈顽固的、深褐色的焦糖渍。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拍击着抹布与槽壁，溅起细微的水珠，沾湿了她围裙的前襟。指尖被泡得发白起皱，滑腻的清洁剂让触感更加黏糊。

隔壁茶满满的关门声突兀地划破寂静，绵绵正洗着器具，脑门突然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她愣了愣，抬头便看见程劲露齿一笑，露出小虎牙，随后又害羞地缩了缩脖子，举起手机镜头递到她面前，“女朋友看见没？”绵绵瞥了一眼屏幕，发现是个陌生的男孩子，瞬间羞涩地把头扭向一边，假装生气地嘟囔：“得了得了，先挂了，等一下带女朋友回家！”

“电话里那个是谁啊，怼我脸我服了你了！”绵绵收起手机，半真半假地抱怨。程劲抓了抓头发，轻笑道：“我老弟啊，等他回来过年你就见到他了。”绵绵“哦”了一声，继续手上的活计，随口问他：“然后呢？”程劲挑眉，笑得有点得意，“你肯定会喜欢上我老弟的，信不信？他长得和我不一样，有点肉，还会穿搭。”绵绵听了，只是淡淡地回了个“哦”。洗完器具后，她抬起头，看见程劲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不由得皱了皱鼻子，嗔怪道：“干嘛啊，别一直盯着我看啊！烦死了都！”两人嘴上吵吵闹闹，却透着浓浓的甜蜜，直到下班。

骑车回家的路上，绵绵困得直往程劲肩膀上蹭，哼哼唧唧地像个撒娇的小猫。“困了？”程劲单手扭着车把，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嗯~”绵绵含含糊糊地应着，脑袋越埋越深，似乎连眼皮都懒得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