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花（5）

韩明陆是1845年出生在夜月城的韩家小少爷，韩家当年在夜月城可算得上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他有好几个哥哥姐姐，每一位都才华横溢、容貌极佳，相比下来，他就比较平庸了。

　才华一般、容貌一般，在他的哥哥姐姐们面前，他就像那个作为陪衬的丑小鸭。

　作为家族里最没有存在感，最不受宠的，未来的掌权也不可能落在他身上，能不能分到一点权都不一定。

　他经常会读一些诗书，偶尔也会自己尝试写一些，写好后拿去给先生看，先生却摇了摇头表示：

　“小少爷啊，你不适合这条路，或许，你应该试试别的方向。”

　别的方向？有别的方向吗？如果有别的方向的话，为什么还不能给他指一条明路呢？

　整个韩家虽然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内里都不知道藏了多少肮脏玩意儿，违法么……在那个时代，就算是违法也没办法治他们的罪。

　他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想要自由，想要改变韩家的现状，但他人微言轻，又有谁会听他的话？

　浑浑噩噩、被束缚着过了十八年，终于有一天，从外省迁来了一个新的酒楼。

　他跟随着父母兄长一起去那里看表演，他本是不想去的，奈何身不由己，但也正是因为他去了，才能遇见叶伶。

　他直到现在也依旧记着当年的那份初见。

　青丝白衣，坐在席上抚琴，抬眸间，尽是温柔与天真，歌声犹如天籁，一颦一笑皆是万千风情。

　他坐在台下，有一瞬间，措不及防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她冲着他微微一笑，只是一个浅浅的微笑而已，他的脸就已经爆红了。

　也是因为这一见钟情，他才会写下那一首诗，虽然写得不好，但放天灯上估计也不会有人会看见，至于那句“不知何年何月可再见”，纯粹就是因为他不知道他离开了，还能不能再到这里来见她。

　他放手，目送着天灯飘上天空，谁料飘到半空时，那盏天灯不知为何开始缓慢地往下落。

　“果然，我就是个废物，连花灯也……”

　“哈哈！你们看，我接到了一盏天灯诶！”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他向上看去，是叶伶，是叶伶接住了他的天灯，他看着她打开那张写着“美好祝愿”的纸条。

　“写的什么啊写的什么啊？”

　“哈哈，这个怎么能告诉你们呢，愿望告诉三个人就不会实现了……对不起呀，我没忍住好奇心打开了。”

　她这么说着一边把天灯放飞，接着她往下看去，正正撞进了他有些忧伤的眼眸中。

　对视了几秒后，韩明陆先是受不了低下了头，在她的视角里应该只能看见他通红的耳尖吧，他这么想着。

　过了以后他又抬头，却发现她早就离开了，他心里有些失落，或许在他心里还是希望她能下来找他吧。

　……

　一年后，他们还是渐渐熟络起来了，她喜欢桔梗花，所以每次来找她时，他都会带一束桔梗花。

　又过了几个月，雨轩阁因为一些原因变得衰败，听说是经营不当，但这个原因似乎并不可信，毕竟是很多年的大品牌了。

　他凭直觉感觉到不对，在一天下午，他拿着桔梗花准备去找她时，却听到了房门内的谈话。

　“雨轩阁的掌权还没同意吗？真是倔强，都这样了，还不愿意把地契买给我们。”

　“嘁，总有办法会让他们同意的，实在不行就只能采取一些比较……极端的做法了。”

　“你是说……也是，这也怪不得我们，是他们挡了我们的财路。”

　极端的做法……那不就是，他不敢往下继续想，韩家为了钱，杀人放火这些事做得也不少。

　他抱着桔梗花，然后快步走回房间，写上类似于带她私奔的话语，将它放在花上就再次出门了。

　他到她房间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对方早就给了他进入房间的权利，但主人没回来他依旧只是将花放在了她的门前，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天台上等待她。

　……

　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才过来，手里捧着那束桔梗花，眼神亮晶晶的：

　“韩明陆，我想亲耳听你对我说那段话。”

　这算是同意了吗？

　这算是同意了吧！

　他的心忽的欢呼起来，整个身体仿佛都在说：我好开心！太高兴的人是会控制不住哭出来的。

　她看见他笑着笑着就哭了手忙脚乱地开始哄他，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他的泪水，可他的眼泪却像流不完似的越来越多，他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我们家要害你们，我阻止不了他们，但是，我想至少带你逃走。”

　叶伶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温柔地擦拭着他的眼泪，终于，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我会带你逃离这里，我们会一起去踏遍世界。”

　“是的，我相信你，你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

　在他们互通心意了之后，韩明陆就开始策划逃离这个囚笼的方案了，通常一改就是改到半夜，按他说的话就是：

　笨鸟先飞。

　或许事情真的又在变好吧，他终于制定好了最完美的逃离计划，他把计划带去给叶伶看，叶伶表示了解了，很快，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了，光是想着这个观点，他就开心得快要飞起。

　……

　时间到了，他观察好外面并没有人，准备出门去找叶伶时，却被他的哥哥堵在了房里：

　“你要去找那个叶伶？”

　韩明陆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他哥哥见状，叹了口气：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家里真的不知道吗？我的意思是，你该停下了，你难道真的喜欢她？”

　“我当然喜欢她，至于家里的知不知道……呵……韩家也不怎么需要我这个花瓶小少爷吧，那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我亲爱的弟弟，你还是太过年轻，就算你是花瓶，但如果你跟着一个艺妓跑了，这也会损害韩家的脸面的，至于她……斩草要除根，没有人能够逃走。”

　“不！她能威胁到你们什么？你们放了她。”

　“既然是意外，那么……来人，看好小少爷，不要让他出去了。”

　他哥哥走之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顺便把门给锁住了，窗户就别想了，窗户打不开，他开始试着撞门。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他用力推开眼前人往雨轩阁的方向跑，但却被一棍子敲中后脑勺晕了过去。

　等他在醒来能够自由走动的时候，雨轩阁已经被烧毁了，他走到他们本来汇合的地方，在那里捡到了一朵快被烧得看不出本来样貌的桔梗花。

　他呆坐在地上，奇怪，为什么哭不出来，但心里空落落的，他思考了很久，然后在一座亭子里写下了：

　恨将别离时，生死不离兮。

　随即便决定悬梁，但这时，来了一个女人：

　“你还想再看见她吗？”